（2018年4月16日至20日，应丹麦戏剧中心邀请，我们赴丹麦南久斯兰参加第48届青少年儿童戏剧节(April Festival)。这个戏剧节准确的叫法应该是“四月节”，和我们概念中的戏剧节不完全一样，它虽然有戏剧节的形式，但在当地人的生活里，更像是丹麦戏剧节组委会利用在不同城市举办戏剧节为自己带来的一场戏剧及文化联欢。短短的5天，行程紧张，都在路上。回京后，利用闲散时间把当时鲜活的一些见闻与感受简要整理出来，一是留个念想，二来和大家当旅途见闻分享。这篇小文章，分三个部分，“一路向西”属于随笔，讲述的是赴丹麦参加戏剧节途中的浮光掠影；“术业有专攻”经过归纳，重点介绍丹麦戏剧节的运营及管理；“无处不戏剧”算是观剧感。文章间或有些感想体会，纯因着个人体验而发。）

一路向西

满眼天蓝色！机身上航空公司的英文缩写、机舱座椅靠背上的显示屏和耳机、商务舱与经济舱的分隔帘幕、空乘人员的制服……斯堪的纳维亚航空公司（Scandinavian Airlines Systems北欧航空）蓝色的主题色调让乘客暂时忘记了春季北京的干燥与扬尘，还有漫天漂浮着的杨絮。

机舱里很安静，乘客有序地摆放行李，然后落座。我抬眼扫视了一下四周，很多乘客有着金色的或者银色白的头发；女士们的身高也让人印象深刻。一名女乘务员看到我的眼睛，冲我礼貌地笑了一下，我也礼貌地向她点了下头。我坐在靠过道的座位上，看完起飞前亲友们发给我祝愿一路平安的信息，关上手机。前座显示屏上开始“发现哥本哈根”的广告宣传，飞机起飞了，我戴上眼罩，开始神游即将前往的童话王国。

飞机一路向西，我几次醒来，都看到窗外的阳光，一直在白天啊！我点了茶水，打开阅读灯，翻开基辛格的《论中国》。作者以其亲身经历和大量史料，在相对客观的基础上，讲述大国风云，成败得失。这几天关于中美之间的各种话题沸沸扬扬，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东北亚的局势也出现了纵横捭阖后的新局面；俄英之间的外交风波演变成了欧洲集体驱逐俄外交官事件。此刻陆地上的世界纷纷扰扰，我在安静的空中飞行时间里阅读历史。

有时候耳听为虚，眼见亦未必为实。我想起以前驻外的点滴，现象与本质，或者说表象与内幕，往往有令人想不到的地方。我们给这个世界和我们的生活总结出各种规律和方法，这些规律和方法方便了我们，也局限了我们。

空乘给我续了一杯茶，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突然意识到，我是要去看戏剧的，这是两套思维方式和角度，好像不该这么焦虑，应该放松自己。可是，这正在发生的不是陆地舞台上的大戏吗？我们都在戏中。

哥本哈根机场入境处（PassportControl）是简单的玻璃岗亭，分持欧盟证件公民和其他护照旅客两队。我和入境处的一位戴眼镜的金发女士轻松地聊了几句，她向我展示了目的地Syddjurs丹麦语的正确读法，然后祝我丹麦旅行愉快。

我随熙熙攘攘的人群向B/C区走去。哥本哈根机场的部分区域正在整修，过道的墙壁和施工处被木板包裹得严严实实，木板上的提示语是“我们需要一些改变”，“我们为带给你的纷乱感到不安”，这些表述不是生硬的安全提示，却让人对整修表示理解。

拐了几道弯，来到哥本哈根机场最吸引旅客的区域，像个大市场，特别有生活气息，人流穿梭，品牌云集，餐馆飘香，阳光从落地玻璃射进来，照在喝咖啡和啤酒的人们的脸上，时光短暂停留，让人忘记了这里是旅行的中转。我看到各色旅人，没有一般机场里那样的匆忙，妥妥地排队，轻轻地交谈。我按耐住购物的冲动，在几处店铺稍做流连，便赶往国内转机区的登机口。

丹麦时间20：50，舷窗外终于出现日落；此刻北京已经是明天凌晨2：50，我感到一丝倦意。机舱里人不多，大约十几个人，集中在中部几排。半个小时的航程，空乘人员依然从容地为大家送上咖啡和茶。

我看着杯中的咖啡冒着热气，生出一点感慨:赶路也是生活，如果没有那么急迫，姑且看一下路边的风景。有时候人们提高效率，直奔终点，待目的实现，又要用这成果倒溯之前的起点，却再无原来的周遭与心境。过程与目的，往往是这样，多少有点悖论的意味。

从机舱走下舷梯，中间没有摆渡车，没有连接候机楼的通道，看着有点乡土气，确是当地人生活随意的写照。我们径直走进大楼。说是大楼，其实就两层。这个简单的建筑就是奥胡斯机场(Aarhus Airport)候机楼。两女一男三位退休志愿者在迎接旅客的区域看着我们微笑，来这里的中国人并不多，显然他们准确地接到了来客。他们都是开自己的车来接我们的，我们分坐两车。接我的司机保罗(Paul)大叔，耳朵有点背，乐呵呵地开着夜车，把我们送到了公园酒店(Park Hotel)。

酒店的入住经历有点惊悚。晚上10点多，酒店正厅大门紧锁，一片漆黑。保罗大叔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然后喊着我们走进侧门，侧门入口处的桌子上放着几个信封，上面赫然写我们的名字拼音。真有点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做派。几天的行程下来时，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种做派的确是小镇民风，诚实，好客，淳朴。真希望大城市生活的人们也能不要被生活的压力挤走这些本来都有的品质。

终于可以睡觉了。同行的两个姑娘却犯愁了，先是看不明白房号，猜到房号后，拖着行李绕着酒店走了一圈才发现房间，长长的楼道里没有灯，让人想到恐怖片里的汽车旅馆。我们果断地和后来终于露面的负责住宿的志愿者申请占用尚未抵达代表的房间，这个来自美国的姑娘露出白牙，笑着答应了，我想，她一定也很想回房间睡觉。管他呢，明天早晨起来再说吧。

床出奇地小，真不知道高大的北欧人是怎么蜷缩在这种床上睡觉，为了环保吗？

夜里很安静，早晨被鸟叫声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