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壮的音乐响起，橘色的夕阳下，航空母舰上的战机正在准备起降作业……所有人都以慢动作奔跑着、搬运着弹头……别误会，这不是《壮志凌云》(Top Gun)。我们知道，当我们看到两个搬弹头的家伙竟然相撞时、有人在战机喷射口烤香肠时、有人举着指示牌跳天鹅湖时，我们知道，这是《反斗神鹰》(Hot Shot!) 而不是《壮志凌云》。这部电影不是要你鼓起凌云壮志，是要你尽情挥洒凌云壮志，同时尽情想歪每句台词。《反斗神鹰》今年迈入30 周年纪念，这部电影如今仍然会让你大笑吗？还是陷入无尽尴尬？

《反斗神鹰》剧照

也许对80至90年代的观众来说，莱斯利·尼尔森 (Leslie Nielsen) 《白头神探》(Naked Gun) 三部曲，是他们对恶搞电影的真正启蒙。而这套三部曲的幕后推手，是一个三人编导组合“ZAZ”。ZAZ 是他们姓氏的首字母组合：杰里·朱克 (Jerry Zucker)、吉姆·艾布拉姆斯 (Jim Abrahams) 与大卫·扎克 (David Zucker)。你大概也会以为1991年的《反斗神鹰》也是 ZAZ 的作品，对也不对：这部电影是由 ZAZ 当中的吉姆·亚伯拉罕斯监制、编剧并执导，跟另两位扎克兄弟没有关系。

《白头神探》剧照

这造成了《反斗神鹰》与《白头神探》的些微差距：ZAZ 一样喜欢整人笑话、打闹笑话、以及把所有经典电影都变成恶搞与打闹笑话。但是 ZAZ 的查克兄弟，恶搞的层面更深一点，他们要恶搞的是整个电影类型的本质，例如《白头神探》，就是在恶搞上世纪的警探电视剧类型，那是一个警探会被称为“城市精英”(The City’s Finest) 的年代 ，而查克兄弟偏偏要嘲讽他们有多无脑。这不是政治层面的讽刺，没有带着对权威阶级的反动怒气，《白头神探》纯粹是一次充满恶搞笑话的嘲笑罢了——也许查克兄弟真正讨厌的，是那些过度美化正义的警探电视剧。

《反斗神鹰》剧照

但是，吉姆·亚伯拉罕斯有点不一样，他似乎更坚守喜剧的本质：只要搞笑，其余免谈。所以《白头神探》与《反斗神鹰》有了不同：《白头神探》是恶搞整个警探电视剧类型，而《反斗神鹰》是拼命恶搞几部畅销商业电影，瞄准《壮志凌云》、《与狼共舞》、《军官与绅士》等等电影镜头，然后拿去恶搞后再叠在一起端给观众。《反斗神鹰》的笑点密度因此很高，几乎每个镜头与每句台词都要嘲讽这些发大财的电影，而不管观众吞不吞得下。

《反斗神鹰》剧照

这是预设观众已经滚瓜烂熟《壮志凌云》与《与狼共舞》每个镜头的作法，所以，如果你在《壮志凌云》与《与狼共舞》上映后数十年才出生，压根不知道汤姆与凯文当年是真的帅，那么在《反斗神鹰》不间断的笑点攻击之下，你可能根本没时间也没办法细细回味这些笑点到底哪里好笑。更要命的是，《反斗神鹰》自己也被后人拿来恶搞了，30年的时间距离，让这些当年嘲讽最新电影的槽点，变成你在综艺节目小短剧里也看过数百遍的烂老哏了。

《反斗神鹰》剧照

上面提到《反斗神鹰》在每个镜头与每句台词里拼命搞笑，而台词事实上是最难被搞懂的搞笑环节。有许多台词——大多来自剧中脑袋空空的海军司令——充满各种隐喻笑点、时事笑点、甚至是同音字笑点，这些笑点会整死那个时代的中文字幕组，同时也考验你对美国流行文化的熟悉度。所以后来在《惊声尖笑》(Scary Movie) 系列的2000 年代，字幕组只好把笑话里的欧美名人，替换成蔡依林或是周杰伦之类的，试图协助你能笑一下电影角色们在笑什么，这不是乱译，这完全是无奈。

《反斗神鹰》剧照

但是假设你是出生于纽约布鲁克林区的小伙子，从小就是个美国人，你也未必能全然享受《反斗神鹰》的乐趣：它是很好笑，但你其实未必能搞懂“所有的”笑话。这是吉姆·亚伯拉罕斯的问题，因为他的搞笑频度太高，其中塞了许多不知让人做何解读的笑点。举个例子，这部电影里有多达四位角色，不断在坐下时坐到一只棕色的吉娃娃（片尾甚至还要出现一次）。这有什么好笑的？是哪部电影里有这般情节吗？为什么电影里要一直重复这个安排？WHY？这个问题至今仍然没人知道答案——可以想见答案也不会有趣到哪去。

《反斗神鹰》剧照

《反斗神鹰》的改编基底是《壮志凌云》，我们看到头发吹得有如半屏山（这种形容词也很 80 年代）的查理辛，化身廉价版的汤姆克鲁斯。电影一开始，他是廉价版的凯文·科斯特纳（Kevin Costner），跟《与狼共舞》的原住民住在上了好几道锁的帐篷里，他被征召回到海军飞行员基地执行任务，但他深陷飞行员父亲在任务中蠢死的伤痛回忆（父亲迫降时被误认为一头鹿，被猎人打死）。

《反斗神鹰》剧照

不过身为王牌飞行员的查理，在回到基地后，还得遇上更多新麻烦：他遇上了拼夕夕版的方·基默（Val Kilmer）、与充值版的凯莉·麦吉利斯（Kelly McGillis）——薇拉莉葛琳诺( valeria golino )绝对是90年代美貌最被忽略的女星之一。而且，查理辛的上司是个吃里扒外的混蛋；上上司是我们刚刚提到的脑袋空空司令，他很明显地在模仿时任美国总统布什（现在我们叫他老布什）。有这群猪队友，还需要敌人吗？更别提那些开着米格机的敌人，跟讲着外星语的《星球大战》帝国军没两样。

《反斗神鹰》剧照

30年前的影评标题，似乎是这部电影30年来最好的诠释：“在《反斗神鹰》里的恶搞笑哏，有时很有趣”。这部电影里有许多恶搞笑哏，“有时”代表观众不是“随时”都会因此发笑，但至少还是偶尔会笑。

《反斗神鹰》剧照

《反斗神鹰》还是从ZAZ的《白头神探》偷学了几招，你能看到查理辛的求爱片段，完全是《洛基》+《乱世佳人》+《超人》的片段大集锦，就像《白头神探》用火车出山洞与油井喷发隐喻做爱做的事，只是《白头神探》有更多的创意，而《反斗神鹰》的创意层级浅薄了许多，这对 30 年后的观众而言，这种浅薄已经从令人发指的笨拙，变成提不起嘴角的无聊了。

《反斗神鹰》剧照

有趣的是，《反斗神鹰》还真的跟《壮志凌云》一样，有大量的真实飞行与实物爆炸画面，还不全是拙劣的电脑CG。这对恶搞电影来说是难得的豪华。还有一个秘密：这些战斗机飞行画面与航空母舰的远拍画面，其实是从其他电影剪辑回收再利用的。《反斗神鹰》真的实践了恶搞电影的消费本质。

《反斗神鹰》剧照

但是别忘了就这样，《反斗神鹰》在当时还是在全球拿到了1.8 亿美金的漂亮票房，但它也悄悄地降低了恶搞电影的水准，使它变成一个30年来并不常被听到的名字。如今《壮志凌云》在30多年后还要推出续集，那么，《反斗神鹰》是不是也会东山再起，继续一次消费年近60岁的汤姆克鲁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