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輿水泰弘 砂本量 樱井武晴 深泽正树 坂田义和

小说改编/碇卯人

翻译/火老板

本书是根据于2004年1月7日至3月17日，在朝日电视台播放的《相棒》的第11话~第21话剧本为基础，重构改编成全10话的小说。因为是改编，所以会有变动之处，望悉知。

第十一话 答题王

一

“康德。”

杉下右京回答道，龟山薰从手机听筒中听到通过变声器说话的模糊声音。两人将薰的手机贴在耳边，仔细地听着那个声音。

——回答正确。接下来，龟山先生。这位康德所提倡的国际共同体的形成是在哪篇论文中？

薰完全听不懂电话对面的人提的是什么问题，听起来就像咒语。不一会儿规定的时间三秒就过去了。

——回答错误。答案是《永久和平论》。下一题，杉下先生。周长二十八米的长方形，宽和长的比是三比四。这个长方形的面积是多少？

右京开始心算。话说回来，为什么一定要遇到这种事情啊，薰在心里骂道。他突然被奇怪的电话叫到公园，还被要求用手铐将他自己和右京一起铐起来。犯人肯定是在公园周围的某幢大楼上监视着特命系二人组。因为犯人能说中他们的一言一行，并且还准确击中了移动汉堡屋上绑着的两个气球，以来做演示。他们明白了犯人的射击水平，就只能服从犯人的要求了。

“四十八平方米。”

右京回答了，似乎赶上了规定时间。

——回答正确。第四个问题，龟山先生，某个数字减去七，乘三之后是八十一。这个数字是多少？

薰并不喜欢算数。但是这种程度的问题，只要有纸和铅笔的话马上就可以算出来的。但是，要在三秒以内心算出来是很困难的，而且还是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八十一除以三是多少，薰拼命计算着，右京用铐住的手的手指灵活地动了起来，在搭档的手背上写下了答案。

“三十四！”

——回答正确。那么下一题，杉下先生……

犯人向警察单方面要求答题，并通过手机向他们提问，右京和薰轮流回答。他们被威胁如果两人合计答错三题，就要无差别地狙击公园中的普通市民。真是荒唐的要求。但是，只要主导权还在犯人手上，他们就别无选择。薰正在回忆的时候，第五题要开始出题了。右京回答了“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

——回答正确。第六题给龟山先生的是关于日本的地理问题。岛根县的县厅所在地是哪里？

没时间喘口气，问题又接踵而至。但是，这次的问题简单，得救了。薰充满自己的回答道。

“松山！”

——回答错误。正确答案是“松江”。“松山”是爱媛县的县厅。

啊！

薰不禁仰天长叹。他疏忽大意导致的失误让回答错误的数量变成了两题。再回答错一题，犯人就打算乱来了吗……

此时，犯人向右京提出了第七个问题。植物光合作用所必须的物质除了光和水还需要什么，右京回答“二氧化碳”，回答正确。然后，第八个问题又轮到了薰，他将手机按在耳边，叮嘱自己一定要冷静。

——蚜虫的天敌是？

这简单。感觉像是个有陷阱的问题，但是问题本身不那么复杂。薰说出了“瓢虫”这个正确答案。

就在这时，骑着自行车的制服警察向两人边盘问边走来，是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吧。两个大男人在公园正中央肩并肩杵着，被别人觉得可疑也没办法。

“喂，怎么办啊？”

薰向手机对面的人问道，性别年龄不详的声音天真地回应了一句“怎么了？”

“警察啊。看啊，他朝我们走过来了。”

——啊，这样啊。别做多余的事情，你们要是有奇怪的举动，我就打爆警察的头。

这时，警察大步向薰他们的方向靠近。薰拿着手机，将铐着手铐的手藏到了背后。

“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警察眼神严厉，向他们问道。薰用没被铐上的手拿出了警察证。

“啊，我们稍微有点事。辛苦了。”

警察马上变得毕恭毕敬。

“啊，真是失礼了。因为有人报警说公园里有可疑的二人组……”

“那就是在说我们吧。因为我们两人明显是破坏了这个公园的气氛。”右京一脸清爽地承认道，向薰说道，“龟山君，观察鸟类需要专门的衣服与装备。我们下回再来吧。”

薰配合地点了点头，警察放心地离开了。犯人像是监听着他们的对话，这时他再次开始说话。

——那么，我继续提问。杉下先生，第九个问题。向欧洲介绍日本是黄金之国的《东方见闻录》的作者是？

“马克·波罗。”右京马上回答道，第十个问题轮到薰回答。“获得关原之战胜利成为征夷大将军，开创江户幕府的是谁？”这个问题是送分题，薰马上回答。

“德川家康！”

——回答正确。第十一个问题，杉下先生。圆周率小数点之后第一百五十一位的数字是多少？

右京的脸第一次僵住了。右京的脑袋颤动着，像是在唤醒记忆。思考片刻之后说出了一个数字。

“四！”

——回答正确。但是，超时了。超时零点一秒，到此为止。因为你们的愚蠢，无辜的普通人将死去。

随着这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说完，电话被挂断。下一瞬间，走在公园中的一位男性突然倒地。右京与薰立刻跑了过去，但是已经晚了。男性正好被子弹打穿了心脏。

意识到非常情况的民众开始骚乱。薰取出收在口袋里的钥匙，将手铐取下。薰向周围的人说明了他们是警察，想要平息事态。右京眺望周围的大楼，发现了某幢大楼上有一个像是狙击犯的人影。他们拜托听到骚乱而回到公园的，刚才的那位制服警察处理之后的事情，两人向那幢大楼跑去。

这两个警察跑到屋顶上时，犯人已经逃走了。那里应该是犯人进行狙击的地方，地面上写了为了确认而留下的圆周率小数点以后一百五十一位数字。

二

右京和薰被叫到刑事部长室挨训。

被杀害的是住在公园附近公寓，一位叫做佐佐木隆俊的新锐艺术家。刚结婚三个月，工作和生活也都刚刚起步，却被凶手的子弹击倒了。

“这次脸都丢光了。”

刑事部长内村完尔说道，参事官中园照生盛气凌人地说个起劲。

“如果你们没有答错的话，就不会有人牺牲了。你们打算怎么负责！？”

薰将反驳的话吞了回去，意想不到的人出手相助了。一旁的主任监察官大河内春树插嘴道。

“这不是他们两个人应该负什么责的问题吧。除去县厅所在地的问题，圆周率的问题你能回答得出来吗，中园参事官？”

看见中园低下了头，大河内从药盒里拿出白色的药片放在手掌上，一把扔进口中嚼得嘎吱作响。

“犯人一开始就打算让他们错三题。因为问题的总个数并不确定，不管多么优秀的人肯定会在某一个问题上答错的。”

“犯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中园问道，大河内用推理的口吻说。

“无辜民众牺牲，将这两人逼至绝境，让警察威严扫地，大概是这个目的吧。”

“原来如此，”内村满脸不高兴，“让搜查一课协助你们，把对你们抱有怨恨的人都列出来。还有把狙击水平也考虑进去。”

回到特命系的小办公室，两人正在制作名单时，组织犯罪对策部五课长角田六郎一边说着“闲吗？”一边迈着轻快的脚步出现了。然后，角田在薰的桌子上放了几本学习参考书。

“我说龟山啊，你稍微再多掌握点常识吧。看这些书好好重新学吧。”

“连课长都知道了啊。”

“那是，毕竟是前所未闻的案子啊，都传得满天飞了。”

薰停下手上的工作，打开了参考书。书中夹着的一张传单落在了桌子上。

“这是啥？”

角田扶着黑框眼镜，看了一眼传单，“啊，这个啊。我家儿子要参加中考了。这是中考名门，英明升学补习班的介绍传单啊。看这个美女，是这家补习班的麦当娜老师，村濑真奈美小姐。”

补习班的介绍传单上放着一位看起来感觉很冷漠的美女的照片。

“她很有名吗？”

“是的，”角田挺开心地点点头，跟右京搭话道，“对了，警部先生也看看啊，这个。这个人跟你一样是东大毕业的。她好像是一边在东大的研究院做助手，一边在补习班里打工做讲师的。我家儿子真的很受她照顾了。”

右京看着传单上的照片。

“我好像在哪见过……”

“不愧是警部先生啊。这个人在答题节目中赢奖金也是相当有名的，是不是在哪个节目上看过啊？”

角田轻松地说完，走出了办公室。右京的眼睛离开村濑真奈美的照片，往茶杯中注入自己中意的红茶，“果然令我很在意啊。”

“那位麦当娜老师吗？”

“这点也在意，但我现在在意的是犯人出的题目。到第六题你回答错岛根县的县厅所在地，回答错误的数量变成了两题。这之后的第七题到第十题。答案是‘二氧化碳’、‘瓢虫’、‘马可波罗’、‘德川家康’。你不觉得这些题目非常的简单吗？”

“所以我这样的人也能答对啊。”

“是的，”右京指着薰，“如果犯人是故意出一些连你都能答得出来的问题呢？”

“啊？”薰很惊讶，“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

第二天，右京和薰去了鉴定课。他们拜托与他们有深交的米泽守给他们看看佐佐木隆俊的遗物。他的遗物很少，只有串着几个钥匙的钥匙圈，放了一共八百五十六日元的零钱包，以及手机。

右京戴着手套，拿起了手机，查看其中的通话记录。

“龟山君，你看。有一则号码未知的电话在十二点三十九分打了进来。”

“这是我们在公园刚开始答题的时候吧。这怎么了？”

“佐佐木先生在我答第十一问的前一点时间到了公园，他很在意时间的样子。”

“你看见了？”

“是的，我为了找到犯人在哪里，睁大眼睛在观察。他在那个时间点到了公园，我觉得佐佐木先生并非偶然被卷入案件，而是或许在一开始就被犯人盯上的呢。”

“他是被这则未知号码的电话叫到公园来的，是这个意思吗？那样的话他轻装出门也可以解释了。”

“犯人的目的并非无差别杀人，可能就是想要杀了他。”

“我们只是被犯人利用了而已吗？”

“是的，犯人利用给我们出题的方式，来调整狙击的时机。”

“是这样啊！”

薰到这里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够连续回答出瓢虫和德川家康了。如果，佐佐木更早来到公园的话，可能自己就会被问到圆周率的问题了。或者会再问他一个县厅所在地的问题……

“看来有必要详细了解一下佐佐木先生了。”

薰得知他们是被犯人愚弄后，对上司的提案重重地点头认同。

佐佐木的公寓是在发生狙击案的公园徒步五分钟左右的地方。按响门铃，满脸憔悴的佐佐木隆俊之妻，佳枝走了出来。佳枝知道他们是间接导致丈夫死亡的警察后，脸上立刻阴云密布，没过一会儿她像是一脸放弃的表情，让他们走进了屋中。虽然公寓不是很大，但是起居室和玄关之类的地方都挂着应该是隆俊作品的抽象画。薰判断不了这种画的好坏，就差不多夸了几句，努力想让新婚不久的遗孀缓解一下情绪。

“我还是不能相信我丈夫死了。”

薰的努力没有结果，佳枝用失落的口吻嘟囔道。佳枝的头发都梳在后面扎了起来，给人的印象是一位清秀纯朴的女性，但是因为伤心，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影。薰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右京也困扰于如何开口，他的视线在到处游走。然后，右京的目光停留在隆俊桌子上反扑着的一本外国书上。

“这是你丈夫的书吗？还看了一半呢。”

“昨天，他出门之前好像还在看呢。”

“他是在看书的时候被叫出去的吗？十二点四十分左右吗？”

“是的。”

佳枝用小如蚊虫鸣叫般的声音回答道。右京问是否可以看一看书，佳枝微微地点了点头，右京将书拿了起来。薰斜眼瞄了一眼，全都是英文，所以他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书。

“这是什么书啊？”

“这是柯南·道尔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作品啊。我也很喜欢。但是，你丈夫看到这里怎么还会停下来呢？”

右京问道，佳枝满脸问号。

“还有两页就真相大白了。或许，你丈夫是突然被某个人叫出去了吧？而且，是一个必须放下手中小说赶去见的人。”

“我不知道，”佳枝睁大眼睛，摇了摇头，“因为我在厨房里。”

“我们调查你丈夫遗物的时候，发现手机里留着一则昨天中午十二点三十九分打进来的，号码未知的通话记录。你觉得你丈夫是被谁叫去的，有头绪吗？”

薰问道，佳枝声音颤抖地回答道，“我不知道。”右京用温柔的口吻问道。

“对你丈夫怀恨在心的人，你有什么头绪吗？”

佳枝稍稍思考了一下，“那个人可能会恨他吧。”

“那个人？”

“我丈夫与我结婚之前交往的人。在东大研究室做助手的村濑真奈美小姐。”

右京和薰不禁面面相觑。

被角田介绍成答题节目中赢奖金的村濑真奈美，今天也在某个电视台摄影棚里录节目。右京和薰来到摄影棚的时候，节目正处于最后阶段，一路过关斩将剩下的两人正在进行最终的答题挑战。一人是村濑真奈美，另一人是看起来像个大学生的眼镜男。

“那么，问题如下。第七小的素数是什么？思考时间，开始！”

主持人一喊出口号，就响起了像是时钟秒针走起来的声效。薰脑中不好的记忆被唤醒，右京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是十七。”

“那么，请将最终答案写在答题板上展示出来。”

遵从主持人的信号，两人同时将答题板翻转了过来。真奈美回答的是十一，而另一位眼睛男回答的是十九。没有右京所说的答案十七，正讶异时，主持人微笑着说出答案。

“正确答案是……十七。因此，冠军是村濑真奈美小姐！九周连胜！”

仔细看女性的答案是“17”。因为数字书写的癖好，看起来像“11”。

摄影棚里的观众送上了掌声，节目录制完毕。村濑真奈美本人比照片看起来更加强势。虽然确实是个美人，但是架子大很难相处，薰如此想到。

“佐佐木隆俊先生把她甩了，与现在的夫人在一起的意思吧？”

“好像是这样的呢。”右京说。

“但是，夫人和她完全是两种类型啊。夫人朴素又顾家，另一位却是个聪明的女人。他对头脑聪明的女人厌烦了，就选了与之正相反的类型吗？”

“你对男女间细微之处还真是了解呢。”

警察们正在进行这样的对话时，真奈美走向了节目制片人松本那边。

“你们能不能为我的对手想想办法？”

“什么意思？”

“对手不强一点的话我都感觉没劲。观众也会觉得无聊吧。”

松本被她的气势压倒，假笑着说。

“不愧是答题女王，我会留意的。啊，对了。刚才就有几位客人在等你。”

松本制片人示意了一下，真奈美用审视的目光看向特命系的两人。他们移步到出演者的休息室，两人自我介绍之后，真奈美问了一句话，“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右京问道，真奈美强势地回答道。

“没有。你一定是在电视上看到过我吧，因为我经常在电视上出现。”

“因为我基本上不看答题节目，我想应该不是在电视上看到的……”

真奈美像是不耐烦似的摇摇头。

“我之后的行程很紧，请长话短说。”

表现坚强意志的笔直眉毛，令人感觉冷酷的眼睛，语速很快。近看真奈美是个头脑很灵活的才媛。

“百忙之中打扰了，非常抱歉。我有两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右京礼貌地说着，才女一副之后的问题听都不需要听的样子，打断道。

“我已经明白你们要问什么了。是昨天的案子吧？你们是来问死亡的佐佐木隆俊先生与我的关系吧？”

“如您所想。”

“你们是在怀疑我吗？”

“我们只是作为参考来问一下而已。”

“确实以前，我跟佐佐木先生交往过。啊呀？”这时真奈美故意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但是，你们的问题可真奇怪。报道称他有很大的可能是因无差别杀人而遇难的。如果真是如此，你们这样的调查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吗？”

“然而似乎并非是无差别杀人啊。”

真奈美一副薰的说明是在她意料之中的样子。

“哼，这样啊。那么，我杀害他的动机是什么？”

薰对真奈美一副看不起人的态度很火大，故意挑衅道。

“我就长话短说了。因为被甩而泄愤。”

才媛的眼神变得愤怒可怖。

“你想说我是被他甩的？那你就错了。是我甩了他。”

“这又是为什么呢？”

“佐佐木先生虽然可能在艺术方面拥有非常优秀的情商，却完全没什么智商。不过，他也没上过大学，这也是没办法的。他跟我交谈的话题根本对不上号。我对此很痛苦。”

真奈美直接的话语让薰有些招架不住，右京开口道。

“但是你不是给结婚了的佐佐木先生打了好几次电话，又写了好多封信吗？”

“处理剩下的事情罢了，”真奈美清清楚楚地说道，“我应该在一开始就跟你们说过的。昨天中午之后的时间，我在升学补习班。你去问那边的员工或者其他老师吧。这种应该就叫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吧？还有你们漏了重要的一点。”

“是哪一点呢？”

“我完全没有射击的经验，这辈子还没有拿过一次枪。”

“确实拥有那种射击水平的人，不是那么多的。”

右京承认，真奈美的唇角浮现出了轻蔑的笑容。

“话说回来，特命系是一个做什么样工作的部门呢？或许是我才疏学浅，我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部门。”

“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部门而已。”

谦虚的上司的回答肯定让真奈美在心中冷笑，薰厌恶地想。

这天晚上，特命系二人组在右京的前妻宫部玉纪开的小料理屋“花之里”汇合了。

虽然薰在那之后去了英明升学补习班对相关人员进行了情况询问，但是真奈美说的的不在场证明是完美的。薰身着飞行夹克和工作裤，他这个一身打扮随便的警察被看起来头脑聪明的孩子们用好奇的目光包围，这让他离开时像惊慌失措地逃走一般。

薰报告完调查始末，向上司询问他调查的情况。右京去了狙击犯所在的大楼屋顶，确认了某件事。

“我了解到了从那个屋顶上可以清楚地环视公园。还有就是圆周率。”

“圆周率是说，那个为了确认而写下的？”

“是的，虽然确实是一百五十一位，但是我发现了中间有一处错误。”

“那是什么啊？这样啊，村濑真奈美的话不可能犯错……你是这个意思吗？”

右京一边意味深长地笑着，一边将酒杯送向嘴边，薰把还没说的情报拿了出来。

“升学补习班的情报虽然不好吧，请一下我之后打听的成果。她虽然看起来一直都走在精英道路上，但是并非如此。”

“此话怎讲？”

“东大毕业后，她读完研，进了东进商业公司。入职考试成绩第一名。”

“说起东进商业公司，那是超一流的企业吧。”

薰用啤酒润了润喉，继续报告。

“是的。但是，入职后她连一点小工作都做不好。她不会跟人交流，自尊心很强，讨厌向别人低头，所以做不了销售。半年就被开除了。”

“所以就回到了大学研究院吗？”

“是的。”

薰点着头，眼中闪烁着抓住这傲慢女人弱点的喜悦。

“她与佐佐木先生是在哪里认识的，这点知道吗？”

“关于这件事她那是相当有胆量。一年前佐佐木先生在开个人展览的时候，她到了他的个展上，好像初次见面就突然提出要交往。”

在吧台内听着两人对话的玉纪插嘴道。

“那真的是相当有胆量啊。”

“是吧？但是，独树一帜的艺术家佐佐木先生肯定被电到了吧，于是两个人就开始交往了。可是，没过多久，佐佐木先生跟不上她的性格，马上就感到厌烦了。”

“于是就在这时，现在的夫人出现了吗？”右京说。

“是的，”薰重重地点点头，“顾家又温顺的夫人，虽然外表不如她漂亮，但是还是夫人比较好吧。”

玉纪听到薰的这句话，谴责道。

“这不是相当自私的男人的想法嘛。”

“这对女性而言是不可原谅的吗？”

前夫问道，玉纪抬起头。

“那姑娘自尊心很强吧？如果恋人选择的女性是能胜过自己的话还能接受，如果不是就不能原谅呢。”

“是这样的啊……”

右京细细品味这句话，若有所思地说道。薰看见对男女微妙关系不擅长的上司烦恼的样子，一边偷笑，一边将啤酒一饮而尽。

四

第二天，右京依旧在特命系的小办公室里，拼命地在自己记忆的阴影中寻找。是在哪里见过村濑真奈美。但是，却想不起来。

让记忆力超群的右京如此烦恼是真的少见。薰也想帮右京回忆起来，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上司苦恼。这时薰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男声。

“喂，特命系的松山先生啊！”

是搜查一课的伊丹宪一。他的后辈芹泽庆二也跟他在一起。

“不是松山，是龟山！还有不用特地加上特命系！什么事？”

伊丹用手敲着带来的夹在文件夹板上的资料，“这名单是啥啊？恨你们的没其他人了吗？”

死对头伊丹每句话都让薰很恼火。

“你要这么说的话，你们去找啊。”

“你说什么！龟山，我们啊，可是为了挽回你们的污名才在干活的啊！”

薰听到伊丹的怒吼，脸突然放晴了。然后他像立了大功似的辩论道。

“你刚才说‘挽回污名’了吧。听好了，污名不是用来挽回的，是用来洗刷的！”

伊丹从神色强硬变得满脸通红，他向芹泽确认道。

“喂，是这样吗？”

“是的，伊丹警官是你错了。”

芹泽毫无顾虑的给出了回答，薰还要穷追不舍。

“洗刷污名，挽回名誉。你小学没学过吗？”

伊丹将名单猛敲到薰的桌子上，就生气地离开了。薰一脸得逞的笑容目送着他离开，芹泽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前辈也最好跟岛根县和爱媛县的人好好道歉才是。”

不可爱的后辈如是说道。

“我又不认识岛根县的人或者爱媛县的人……”

“前辈，我老家在岛根。”

“这样啊？真的非常抱歉。”

薰低头行礼顺手将芹泽从办公室赶了出去，这时右京说道。

“多亏了你们刚才的对话，我终于想起来了。”

“刚才的对话是说，洗刷污名？这我好久前请教过右京先生的吧？”

“就是在那个时候，”右京指着薰，“我指出这点时，你还记得当时是什么情况吗？”

“那个，好像是在案子顺利解决后，我们两个人去酒吧喝酒。那是个右京先生偶尔会去的酒吧。于是，右京先生开始指出我遣词的错误……不是‘苦渋を味わう’而是‘苦渋を舐める’，不是‘白羽の矢が当たる’而是‘白羽の矢が立つ’，你教了我许多东西。①”

“就是这个时候。这样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

虽然怪人上司在心中已经解开了谜题放下了心，但是薰还是惊讶得平静不下来。

在几小时后，右京和薰将村濑真奈美叫到了狙击现场的大楼屋顶。两人等待她的时候，真奈美完全不掩饰自己傲慢的态度，盛气凌人地出现了。

“有什么话要说？如果是些无聊的事情，我可不会原谅你们的。”

右京目光从容，回应愤愤然的才女。

“有几个难题解决了，我想务必向你汇报一下。”

“这真是太好了呢。但是，为什么需要向我汇报呢？”

“因为你知道正确答案。”

“你真会说有趣的笑话呀。”真奈美眼角上挑盯着右京，“但是，我稍微有点兴趣了。我就听听吧。”

“首先，我必须要回答你提出的两个问题。”

美女补习班老师挑衅地笑着。

“我没有射击经验以及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两个点吧。无论哪一点都能毫不动摇地证明我不是犯人这一事实。”

“两点分开看的话，确实如此。但是，两点合起来看的话会如何？此时不就会出现一个很简单的答案吗？”

右京说道，真奈美的笑容稍稍僵了一下。

“你在别的地方，也就是在升学补习班中，自己的办公室里给我们打电话。然后，在这里实行狙击的人，是你雇佣的狙击手。在这里设置好摄像机，用电脑可以将画面传到你那里，这样就像你也在狙击现场一样，从另一个地方打电话到这里。”

“原来如此，”真奈美重整旗鼓，“但是，这些都只是你的想象而已吧？犯人在这里架设摄像机，远程操作的证据又在哪里？”

“请看一下那里。”

右京指着公园的一个地方。公园树丛的阴影下面，有一个剃着少爷头的男人举着手从那里走向广场。

“有个举着手走路的人呢。从那边走出来的人，在这边肯定是可以看得到的。那时，巡警也是从那个位置走出来的。但是，打电话过来的人一开始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巡警，那是因为画面放大到只拍摄到了我们两个人吧。”

薰对着电话说“谢谢”，演完巡警的米泽从公园向他们那边抬头看上来，开心地挥了挥手。

“你的推理确实成立。但是，没有证据证明我在打电话吧？”

右京将声音提高。

“村濑小姐，像你这样厉害的人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质疑我的话呢？是电话。关于这回的案件，警察并没有公开详细情况。也就是说，你知道犯人利用我们两个人的事实，以及犯人给我们打电话的事实，这让我感觉有些奇怪。”

薰还以为这时差不多胜负已定了，但是强势的才媛似乎还没打算放弃。

“你可别瞧不起我，把我当成与你一样的凡人！我的推理能力、观察能力、想象力都是远超常人的。只要有些许情报，不管如何我都会得到正确答案。我为什么会知道犯人利用了你们？很简单。像你们这种边缘部门的人参加搜查，案子肯定是与你们有关的。”

“回答正确。”右京说。

“那么，我就推测一下是怎样的有关法吧。我可以推测到很可能是愚蠢又难看的有关法吧。先说‘电话’的是你吧？用电话被利用的愚蠢方法也就几种。我只是基于这样推测，与你们在谈话而已。”

“原来如此。你的推测全都对的呀。”

“我的话，也不奇怪。”

右京看见真奈美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右京谦逊地说。

“说起来其实，我已经不认为你是犯人了。因为这次的犯人是个会犯下无聊错误的凡人而已。”

“你为什么这么说？”

“看这里。”

右京邀请真奈美走到了地上用粉笔写下的罗列着圆周率数字的地方。

π= 3.14159 26535 89193 23846……

“犯人大概是想嘲笑我答错圆周率的问题，所以在这里写下了圆周率吧。但是啊，这是错的啊。”

然后，右京指着小数点后第13位。

“89193……你应该能明白，这里应该是89793。一百五十一位虽然是正确的，但是第十三位竟然错了，这犯人肯定不太聪明。能记住这些位数的人有很多吧。”

真奈美看见右京笑得很开心，不禁开口辩解。

“根据你所说的，犯人在别的地方，在这里的是被雇佣的狙击手吧？那样的话，这是那个狙击手写的吧？”

“可能是这样吧，”表情认真的右京赞同道，“犯人要求他雇佣的狙击手写下圆周率，肯定将写着数字的纸条也给了狙击手吧。但是，即便真是如此，那张纸条上写的就是错误的，所以狙击手也照着纸条写下来了。不管如何，犯人都不怎么聪明。”

薰没有看漏真奈美的鼻翼因为愤怒而微微地颤动着。真奈美用激动的口吻说道。

“你没想过是狙击手写错的吗？将1和7看错了！”

“是的。如果是你写的1和7，确实有这个可能。你在录答题节目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写的7看起来像1。”

薰想起来了，真奈美当时在答题板上写的。

确实她写的7和1很难区分。

对于右京的检举，没有马上让气血上头的美女意识到。在她嘟囔着念完圆周率后，终于察觉到，于是话语一泄而出。

“犯这种无聊错误的不是我，是那个男的！”真奈美虽然认罪了，但是似乎还没有认输。“那我问你，我为什么要利用你们，这你也知道了吗？”

右京表情变得神妙，深深地行了一礼。

“对于八个月前的失礼，虽说是在酒桌之上，但我也深感抱歉。”

这句话像是击中了真奈美的要害。真奈美因过于不甘而摇摇晃晃地颤抖着。

“是我，输了……”

“是的。”

右京简短的回答，就如宣告自尊心高人一倍的真奈美死刑一般。真奈美眼神聚焦在远方的风景，自说自话地开始坦白。

“佐佐木……我送了他一个里面装着窃听器的座钟作为新婚礼物。我听见了佐佐木的声音。他在新的女人面前是这么说我的。他说我是个只相信偏差值而活着的人，没有普通人的情绪和感情。他说我只是一心想与他生一个头脑聪明又情感敏锐的孩子才接近他的。说我是个只有这种想法的可怜女人！”

回忆起恋人讲的坏话，真奈美的语调变得更加激动。此时这个自我中心而又志向精英的女人展现出了丑陋的本性，薰只能旁观。

“对于人的活法，我可不想被那种家伙说三道四。同情我？真是开什么玩笑！我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的。人的价值是是用什么来测量的？人品？温柔？那种东西没办法评价吧。但是数字是绝对的，不会愚弄任何人！我绝对不会原谅那些嘲笑我活法的人！你也是，佐佐木也是。真的是气死我了（怒り心頭に発したのよ）！”

听到这句话，薰终于回想起来了。右京在指点薰遣词错误的那晚，上头的上司不知不觉地就指正了旁边座位上女性的遣词。女性当时因为什么事情正起劲地说了一句“怒り心頭に達する”，听到这句的右京直接就订正说是“怒り心頭に発する”。那时的那位女性好像就是村濑真奈美。

“之后我问了店里的人你的身份，彻底地调查了一下。我知道了你跟我一样，都是以全优从东大毕业的。但是你现在被排除在精英道路之外的事情，还被周围的人疏远的事情，你的所有事情我都彻底查清楚了。你明明活得那么难看，却还来粉碎我的尊严！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我想总有一天我要向你复仇。而正好有了这次的机会！”

真奈美将所有的话都说的差不多时，右京说了一句。

“你心里痛快（溜飲を治める）点了吗？”

听到这句话时，真奈美用锐利的视线看向说话的人，像是获胜了而骄傲地说道。

“不是‘溜飲を治める’，而是‘溜飲を下がる’！虽然我会被逮捕，但是我没有输给任何人。杉下右京，我也赢了你！”

“是的，我输了。”

右京坦然地承认自己输了，真奈美故意地高声笑了起来。薰完全理解不了真奈美只为尊严而生的活法。右京在那方面应该有些理解吧。就算是薰也不会将“溜飲を下がる”误用成“溜飲を治める”。右京没有将真奈美的尊严全部都夺走，还留下了一些让她紧紧抓住。这大概就算右京式的温柔吧？

真奈美的笑声不知何时变成了啜泣。薰将手按在了真奈美的肩膀上。远处，钟声悠扬地回响着。

注：①“苦渋を舐める”（经历体验痛苦），“白羽の矢が立つ”（被选中）这些均为固定搭配的词组或是惯用语等。后文的“怒り心頭に発する”、“溜飲を下がる”亦是如此。

（第2季 第11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