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0年5月20日，导演扎克·施耐德（Zack Snyder）在直播平台VERO上宣布，“扎克·施耐德版本”《正义联盟》电影将于2021年在HBO MAX流媒体平台上播出。这就意味着，从2017年11月开始的“释放施耐德导演剪辑版本”（#ReleaseTheSnyderCut，以下简称导剪运动）的粉丝网络请愿运动终于有了最好的结果。回顾媒体粉丝圈的斗争历史，联合起来影响制作方对电影产品的决定的运动有很多，有些斗争成功了，但大多数以失败告终。这场由DC漫画电影粉丝发起，历经三年却时热度不减，导演和电影参演者亲身下场，最终获得“胜利”的案例，可能是电影史上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场不多见的“取得胜利”的粉丝请愿运动。

关键词：粉丝参与行为；DC漫画；IP电影

《正义联盟》（Justice League）是华纳兄弟影业于2017年11月17日上映的一部超级英雄电影，因为原导演扎克·施耐德与公司高层理念不合加上家庭变故等原因，后期离开了电影项目。华纳高层找来了《复仇者联盟》1、2的导演乔斯·韦登进行了后期补拍，并对电影做了大幅度删改。但因最终成品中粗劣的cg特效、明显的补拍画面、恶俗的台词以及与两个导演之间差异极大的风格，电影上映后口碑票房全面崩塌。之后于粉丝群体之中又兴起存在一个扎克·施耐德剪辑版正义联盟的传闻。

不甘心的粉丝于2018年年初发起了一项名为“Release The Snyder Cut”释放导演剪辑版的运动，影迷们开始在社交媒体发声、在华纳门口聚众抗议、举行捐款活动等。而施耐德也开始在个人社交平台晒出一些公映版本中没有出现的剧照和概念图，对粉丝的行动做出回应和支持。这些有组织的影迷活动让“Release The Snyder Cut”成为了社交媒体上最热门的话题之一。

2020年5月20日，施耐德与粉丝直播连线，在最后的提问环节让观众看到了官宣海报，《正义联盟》将于2021年3月18日以最终片名《Zack Snyder's Justice League》4小时长度电影上线HBO Max。这一持续了近3年的“粉丝请愿”活动收获了最完美的结局。导演剪辑版的放出背后有着许多复杂的原因，包括流媒体平台hbomax的推出、疫情之下电影拍摄的困难，但最重要的是粉丝群体的付出，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导剪运动的热度，在大公司面前捍卫对电影作品的权利。本文将从这场狂热的导剪运动中，探求粉丝群体的参与行为，进一步剖析粉丝运动对于电影生态的影响。

一、《正义联盟》导演剪辑版运动

（一）命运多舛的DC电影宇宙

在2012年电影《复仇者联盟》大获成功，同时也宣布了漫威电影宇宙计划的阶段性胜利。而面对漫威的成功，在2013年《钢铁之躯》上映后，华纳兄弟影业也宣布了将推出由DC漫画改编的电影作品，打造旗下DC拓展电影宇宙的计划。DC扩展宇宙（DC Extended Universe，缩写为DCEU），是华纳兄弟与DC漫画公司联合出品的一系列改编自DC漫画的超级英雄电影所构建的统一世界观。如同漫画中的DC宇宙一样，DC扩展宇宙是由共同的元素、设定、表演和角色通过跨界作品所建立的。2014年4与27日，扎克·施耐德被任命为《正义联盟》电影的导演。在2017年《正义联盟》上映之前，共有四部电影铺垫，包括《钢铁之躯》《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x特遣队》《神奇女侠》。在这一阶段，施耐德作为主要负责人之一，为dc电影宇宙做了总体规划。

2016年3月25日，《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上映，这部电影受到了影评人的口诛笔伐，票房与口碑均未达预期。之后华纳高层对施耐德的风格和规划产生了动摇，对《正义联盟》电影的创作进行了大量干预。2017年3月，施耐德的女儿Autumn Snyder因抑郁症自杀身亡。2017年5月，扎克施耐德宣布因家庭悲剧原因退出《正义联盟》，华纳兄弟找来乔斯韦登负责监制补拍，并完成后续工作。施耐德保留了《正义联盟》的导演署名资格，而韦登获得了编剧的署名资格。电影负责人表示将保留施耐德的风格和故事，只补拍不到20%的内容。

然而电影上映之后，有心的观众不难看出，删改的部分远远超过20%，整部电影成了两个导演拍摄内容合成的“怪物”。电影最终以3亿成本、imdb评分6.3、全球票房6.5亿惨败结尾。在《正义联盟》失败之后，华纳对电影宇宙的规划做了更改，减少不同电影之间的联系性而致力于个人电影。然而这条路走的并不顺畅，《海王》《沙赞》《猛禽小队》《神奇女侠1984》口碑不一，电影宇宙名存实亡，进度远远落后于漫威电影宇宙。

施耐德规划图

（二）导演扎克·施耐德的个人风格

扎克·施耐德是一位极具个人风格及美学特色的导演，代表作《斯巴达300勇士》《守望者》《钢铁之躯》等。出身于绘画专业的他，以富有油画色彩的画面、慢动作镜头、暴力动作戏为代表特色。在人物处理上，偏向写实又带有古典主义悲剧色彩。这些特色吸引了不少观众成为他的个人粉丝。

施耐德的个人风格很好地与DC电影严肃写实的基调结合在一起，可以说DC电影宇宙与他本人紧密地不可分割。在制作《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电影上，施耐德尽情地释放了他的个人特色，古典的英雄主义、带有宗教色彩的隐喻，让这部电影成为粉丝心中的圣经。在电影复杂的叙事之外，奠定了整个宇宙的世界观，留下来许多可供讨论的未解的细节。《蝙蝠侠大战超人：正义黎明》口碑两极分化，受影评人口诛笔伐的同时又被一部分粉丝极度热爱。复杂的内容、完备的世界观、无处不在的彩蛋、未被解决的悬念、对未来的暗示，成为了这部超级英雄电影吸引粉丝最大的要素。同时，《蝙蝠侠大战超人》在院线上映之后华纳推出了导演剪辑版本，口碑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提升。于是，粉丝们寄希望于通过推出《正义联盟》导演剪辑版来挽救DC电影的口碑。

（三）Release The Snyder Cut

2017年11月17日正义联盟上映之后，粉丝们对电影最终成品感到不满。有热心粉丝与扎克·施耐德本人取得直接联系，得到存在另一个版本的肯定。粉丝们发起了释放《正义联盟》扎克·施耐德导演剪辑版运动，于是在2018年初，推特上第一次出现了#ReleaseTheSnyderCut的主题标签，并且这场粉丝运动愈演愈烈，经历三年时间依然热度不减。同时，作为风口中的主要人物，施耐德本人也开始响应粉丝们的号召，时不时地对粉丝的诉求做出回应，一定程度上推动着导剪运动的壮大。而其他公众人物也逐渐参与到这场运动中来，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纷纷表示导剪运动的支持。参演明星本·阿弗莱克、盖尔·加朵、杰森·莫玛等人表示支持放出导演剪辑版，故事分镜绘画师Jay Oliva确认施耐德在离开前已完成全部拍摄，摄影师Fabian Wagner透露正义联盟公映版仅使用了原始镜头的10%，特技团队发布幕后彩排动作视频支持导剪运动。

2020年年初受疫情影响，全球电影院线行业遭受打击，流媒体趁势崛起。美国电信公司AT&T收购了时代华纳，并进行了人员调动。致力于流媒体的战略，让发布不久的平台HBOMAX成为发展主要对象，正缺少热门影视剧以打开平台知名度。《正义联盟》导剪不需要进行大资金的投入，只需要千万级的付出就能得到一部好莱坞A级片，AT&T也正是看重这一点，才重启了电影的完善工作，让HBOMAX负责项目运作，正式宣布放出《正义联盟》扎克·施耐德导演剪辑版。《正义联盟》电影的放出不但是对施耐德本人付出的肯定，更是对所有幕后团队人员工作的尊重。

二、粉丝参与行为

在互联网时代，粉丝群体的声音被社交媒体放大。在这一场针对制作方的大规模抗议运动中，粉丝们通过不同的方式，拯救这部“消失的电影”。

（一）建立粉丝社区

2017年12月，网名为Fiona_Zheng的中国粉丝建立了请愿网站Forsnydercut.com，一个专门致力于推动扎克斯奈德正义联盟导演剪辑版运动的新网站，作为粉丝的根据地以供他们了解正义联盟背后发生的故事。导演扎克施耐德本人也在社交平台vero上与粉丝进行交流互动。比如对正义联盟导剪版是否存在做出明确的肯定；在社交媒体平台vero上，时不时地发布导剪版的剧照和工作照，包括院线版本没有的甚至是否定其剧情的部分，比如闪电侠女友艾丽丝韦斯特、黑衣超人、火星猎人、大反派达克赛德的照片；与粉丝互动，在vero上回答他们对剧情上的问题，分享自己的超人五部曲规划的总体构思。Vero作为一个小众的平台，很好地成为了粉丝活动的根据地之一，在这里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资深粉丝甚至与扎克施耐德本人和其他工作人员取得了直接联系，把导演本人的话语与其他粉丝交流。粉丝们还在推特、微博、微信等社交平台打造自己的虚拟社区，这些平台使得他们可以很好地为自己的文化偏好发声。

分镜图

分镜图

导剪确认存在

（二）制造舆论话题

2017年11月19日，DC的粉丝们在change.org发起了一项请愿，要求华纳兄弟公司公布扎克施耐德导演版的正义联盟电影，活动截止前，获得了超过20万个真实签名。2017年11月27日，粉丝在twitter打出#ReleaseTheSnyderCut主题标签，为导剪运动造势。2018年5月17日#ReleaseTheSnyderCut首次登上推特热搜。2019年10月5日，粉丝在时代广场购买了一个广告牌，以滚动视频的形式打上了#ReleaseTheSnyderCut的标签。粉丝在GoFundMe页面筹集捐款，并将其中一半捐赠给了美国预防自杀基金会。2019年11月17日，在《正义联盟》上映两周年之际，各路明星纷纷加入将这一运动的热度推向最高峰。几乎所有参与拍摄的人员一同为导剪运动发声，在各自的社交媒体账号上发出#ReleaseTheSnyderCut的标签。粉丝在不同场合发声，做出一系列公众活动，炒作传媒话题，制造舆论压力，以促使电影的放出。

制造话题

粉丝活动

粉丝活动

（三）进行二次创作

在呼吁导剪运动之余，粉丝们还做出了其他的动作。第一，对《正义联盟》电影上映版本进行批判，拆穿电影中疑似补拍的画面，以证明上映版本不是出自扎克之手。第二，对原先预告未被收录进上映版的片段，和扎克分享的图片、剧情做拼贴，以整合出电影的原貌；第三，对《钢铁之躯》《正义黎明》等电影作细化评论，以解析的形式推广扎克的导演风格特色，以改变其他观众对扎克的看法，促使更多人参与对导剪的呼吁行动；第四，在整个导剪运动中，粉丝以文字、漫画、视频的形式，对扎克规划的电影宇宙进行二次创作，对原素材进行文本改造，打造粉丝心中的电影宇宙的可能性未来。这些作品在粉丝群体中流动，在youtube、bilibili等视频网站上传播。粉丝“狂热的”盗猎与生产行为，不再是个人的、封闭性创作，而是通过社交媒介所进行的粉丝共同参与式生产，是粉丝圈内部的集体狂欢。[]

三、粉丝参与行为的意义

（一）创作者与资本方的博弈

一直以来在好莱坞奉行的就是制片人中心制，一个项目的核心控制权在于制片人手中，制片人关注的是商业回报，而导演往往对电影是没有最高控制权的。很少有导演拥有对作品的最终剪辑权，在上映版本之外，一些作品往往会发布导演剪辑的版本，比如《银翼杀手》《天国王朝》《超人2》等等电影都在上映之后公布了导演剪辑的版本。同样地正义联盟这部电影的最终剪辑权不在导演手中。导演失去对作品的控制权或者让其他电影制作者介入的情况并不少见，然而重返电影制作并重新获得控制权的情况却很少见，尤其是当电影涉及流行文化巨大IP时。在这场粉丝运动中，扎克·施耐德很大程度上地运用了粉丝群体的影响力，以此作为筹码去与决策层进行博弈。在重返电影项目之后，施耐德本人也以无薪酬的条件来换取对作品的完全的创意控制权，从电影最终片名《Zack Snyder's Justice League》就可以看出导演的影响力。同时，这部电影也充满了施耐德的个人情怀，他用这部电影缅怀他去世的女儿。

（二）粉丝对作品控制权的捍卫

粉丝一直都是大众媒体受众中最活跃的群体，他们拒绝简单地接受提供给他们的内容，而是坚持享有完全意义上的参与者的权力。在“IP时代”，媒体公司通过构建电影系列来消费粉丝群体，他们需要将其视为产品销售的对象，并向粉丝营销。然而粉丝群体对叙事文本本身的进程是毫无控制力的。制作方粗暴地对待电影作品，使得粉丝动员成为积极对抗制作方的一方，在他们心目中他们才是是真正保护电影核心价值的人。粉丝是对电影制作费提出反馈的观众，坚持自己对喜爱的电影的情节发展拥有评判权和表达权。粉丝知道如何游说制作方以防电影不合心意。在宣布放出《正义联盟》导演剪辑版之后，粉丝又发起了放出大卫·阿耶版《X特遣队》、重建施耐德宇宙的呼声。

（三)小众时尚电影

安伯托埃柯提出小众时尚作品的概念，第一必须是一个高度完备的世界，粉丝能在私人小圈子里一样随意引用人物和场景，第二必须是百科全书式的，包含可供痴迷其中的消费者专研、掌握和实践的丰富信息内容。扎克施耐德的两部作品《钢铁之躯》《蝙蝠侠大战超人》都具备粉丝电影所需的感染力要素，里面有对基督精神的诠释、救世主神话、死亡与复活、自我发现的英雄等等元素，完整的超人类世界观设定、可以从不同角度结构的内容、多类型混合的故事模式。正是施耐德的个人风格让这部电影成为了小众的狂欢，而大众对这种风格是不解的。导剪运动的兴起让更多人关注扎克施耐德的电影风格，从观众转化为粉丝并为之狂热。粉丝在文化传播的过程中承担着再生产的职能，他们的生产力并不仅仅局限于如同人作品等各种文化产品，更重要的是在于其将商业化的叙事或表演转化为大众文化的过程。[]通过粉丝的一系列推广，反抗商业逻辑的小众电影也许在日后能够获得更加主流的地位。

结语

许多人对粉丝运动持认同态度，并精明地运用这些运动从中获利。一些人则对这些粉丝行为嗤之以鼻，甚至冠以污名化。粉丝运动也存在着占据传媒公共环境、裹挟大众的可能，普通观众并不在乎电影背后的故事如何，铁杆粉丝只是一小部分，制作方盲目听从粉丝，这对创作不是一个好的因素。极端粉丝对于整体粉丝圈的割裂影响，对于电影的讨论往往转到对导演本人风格的讨论，扎导的支持者中也有很多人因为维护扎导而攻击他人或其他DC电影，对一部分不喜欢扎导风格的观众，这部电影阻挡了这部分观众成为粉丝的可能，妨碍了受众群的进一步扩大。但是，无论如何可以看到的是，粉丝运动的意识形态仍然处于激烈辩论之中。

【参考文献】

[]林东东.新媒介时代粉丝的文本盗猎与生产研究[J].华中师范大学研究生学报,2018,25(04):73-77.

[] 贾舒.粉丝文化视角下的电影改编策略研究——以漫威和DC系列电影为例[J].电影文学,2020(22):142-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