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害公主文学《碎玉何如》上_我是公主_李长歌_李世民

分享到: ? ? ? ? ? ? ?

1、

“平凡人……平凡人家儿女命若飘萍,公主将自由想得太好了些。”

“你会保护我啊,就算是飘萍,你也会在一汪池水里保护我,对不对?我才不怕……”李乐嫣瞧着有几分痴狂,她眼里闪烁着泪光,比屋内灯火还在清透些,脸上带着期冀的笑,像沉入了一场深夜的清醒梦。

忽然,夜风袭来,烛火微晃,暗香涌动。

她像是从梦中醒来,瞪圆了的眼睛燃起了愤怒与不甘的火,怯懦的乐嫣猛地转身,不再自言自语般低喃,她仰头逼视皓都,质问道:“难道不是因为我是公主,是公主所以你不敢!”

皓都不看她,只将视线虚浮地落在空中一点。

乐嫣曾在蝴蝶振翅的瞬间猜想过皓都对他的情,又在皓都冰潭般的眼眸中,将猜想抛向角落。

那个人那么冷,融融春光下都冷如刀光。

“不对,”乐嫣嗤笑,嘲讽自己的愚蠢,晃着脑袋说:“不对啊,或许不是因为你不敢,是你不愿啊……”

没有人喜欢李乐嫣,喜欢的只是……公主。

“你会梦到我吗,你会像我一样痛斥命运吗?”

“你会思念我吗,在夜归身染鲜血的时候?”

此时,乐嫣只是在求故人一声安慰。

塞外路遥,此后又能求哪位故人安慰呢?即便是面对不算亲近的皓都,乐嫣也眼巴巴地求着。

良久,厢房内都没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皓都背对烛光,朝乐嫣走近一步,一步,他身量太高,肩膀太宽,连地上的阴影行进的形态都富有威慑力,将乐嫣小小的影子吞没。

乐嫣看着皓都脸色显出从未有过的阴沉,在他又靠近时,那股子挺直腰板的劲即刻崩塌,忽然抬手捂住了脸,瑟缩起肩膀,呜咽道:“你不许骂我,不许凶我,我是公主。”

皓都几欲抬起的手臂,又缓缓放下,像压下了满城风雨。

“不骂你……不凶你……”皓都从未如此艰难地说出过什么话,他颤抖着唇齿竭力将话语说的轻柔些,竭尽所能克制着奔涌的思绪,像海啸山崩前孤身一人,还要闭目塞听假装太平。

这般隐忍太过耗费心力,直到乐嫣离去他都站在原地,像脚下生根,成了屋内一棵石头树。

窗外明月似塞外皎洁,庭院深深,草木与边疆处处不同。

他此后定会思念公主,只是没有特定的时刻,那几乎是无时无刻。


2、

次日,同僚带来了品香居清晨的第一份糕点,推开门时皓都正端坐桌前,不知坐了多久。

皓都抬眼,问:“何事?”

同僚几大步迈到桌前,也坐了下来,大咧咧地将糕点摆上。

皓都:“该去办公主出行事宜了。”

同僚抿抿嘴,道:“你是公主最亲近的侍从,她很有可能叫你随嫁塞外哦。”

皓都平静地看着他:“那不正合你心意,官升一阶。”

“看来我是享不了这福了!”同僚道,“也不知道您老人家昨个儿怎么惹到公主了,特地吩咐,不要你随行,你连送都不要去送。”

皓都面色一凌,随即站起身走向门口,推门便见两名将士持剑守卫。

“皓都何德何能……”皓都说出这句话,叹息般气若游丝,后退一步。

坐在屋内的同僚品尝了第一口糕点,露出满足的神情,道:“直到公主大婚礼成,你哪都不许去。”


3、

阿诗勒部每五年都会派遣使臣前往长安朝见皇帝,公主每次都会托使臣送去家书与一些玩意儿。

皓都曾在御书房前驻足,因为他透过窗子,看见了帝王的落寞。

李世民摩挲着手中的绣品,桌上摊着爱女千里之外送来的家书。

——望阿耶安康,乐嫣常念。

李世民揉了揉眼睛,停直了腰背,皓都才请柬入内。

皇帝见他来了,竟露出了个慈爱地笑,这本是极不该的,他说:“皓都,快来,乐嫣也给你带了个礼物。”

皓都上前,接过了一把刀。

“都做了孩子娘,还这般迷糊,这是送你的礼,竟然塞到了朕这儿。”

皓都眼眸一颤,面不改色地接过了皇帝递过来的一把短刃。

“陛下,公主……”

皇帝未等皓都说完,打断道:“我记得,你比乐嫣年长不少,怎得还未娶妻啊?”

皓都被闻惯了这个问题,平日里他只会沉默不语,而此刻面对的是九五之尊,他张张嘴,勉强回道:“可能……是没有娶妻之福罢。”

他这话说得未免太凄凉了些。

皇帝不会在意臣子的凄凉,只顾自己,说:“朕早就想派遣使臣前去阿诗勒部探望乐嫣,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无国家大事,要臣子行千里,臣子也有妻女家人,朕于心不忍。”

皓都心如擂鼓,听帝王说下去。

“皓都,你可愿前去阿诗勒部,圆朕爱女之心?”

皓都跪下,行大礼:“臣领命。”


4、

“皓都,朕一直不明白,乐嫣为何绣的白兔,都是绿色的眼睛?”皇帝抚摸着刺绣的阵线纹路,指尖紧紧地贴着那细密的线,神情和他抚摸大唐王朝的地图一般认真,他抚过地图时或许看到了山川江河,如今是看到了草原还是乐嫣呢?

皓都看着绣金奏折旁的手帕,一只栩栩如生的绿目白兔。

“皓都不知。”

皓都不愿解答皇帝的困惑,即便他心如明镜。

皓都亦不愿与皇帝谈起乐嫣,追忆爱女,即便他时时挂念。

皓都不愿满足帝王之情,他三缄其口的寂寞与苦痛,他也想要帝王去承受。

他报复的心隐秘又幼稚,离宫时就暗下决心,归来时他要用最简短的话应答皇帝,让皇帝再怎么努力,也想象不出乐嫣如今的模样。


5、

皓都骑马朝着草原的方向飞奔,他的眉头没有皱着,却如急命在身般片刻不停,他纵马穿行的身影,犹如雨燕,轻快穿云,奔向破晓之光。

他策马经过乐嫣和亲时走过的路,曾被车辙刻乱的土地如今印上新鲜的马蹄,唐公主远行和亲的行迹自然留不住,而皓都只是抬眼望变幻多端的云,都能想象出车队离开的模样。

因为公主莫测的心思,他未能看见别离,所以想了无数遍。

他难得地停下脚步,在客栈休息时又忽然惊醒,又去街上买了些送给婴孩的衣物玩具,金银手镯,红皮拨浪鼓。买齐了这些东西,才回到客栈继续休息。

他不知道乐嫣的气消了没,应该是消了,乐嫣是个没有脾气又爱装模作样的姑娘。

乐嫣……乐嫣。

他一想到,要唤出这个名字,便雀跃得梦里都是春光蝴蝶。


6、

阿诗勒部的人在看到皓都出示大唐令牌时,脸色煞白,像屋棱上飘飞的白绫一般白。

“公主……公主……殁了。”

皓都不信,只觉得可笑。


7、

他接受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平静,阿诗勒部的人没有守灵的习俗,棺材已经下葬,灵堂里只摆着灵牌。

皓都跪在软垫上,看着烛火深深浅浅的光斑驳了崭新的灵牌。

听阿诗勒部的人说,乐嫣嫁来数年,没有子嗣,这次好不容易怀上了,却意外流产,一尸两命。

灵堂晦暗,皓都凝望着灵位,思绪飘了很远,像是由山谷潜入深渊。

他想过死亡,他想最大的可能是他先死,战死、病死、被杀死或被逼死,百种死法。他想好了,他要在黄泉路上等,等乐嫣过来。

那样她一定不会再说——你为什么不等我。

而会问:你不走?

我不走。

很少的时候,他想塞外苦寒,天干气燥,乐嫣如果先死了,那要怎么办……是不是只有即刻自尽才能追得上。

那要是还是追不上……该如何?

这念头太疯魔了,只有在皓都杀人时才会想起。

而如今,竟成了现实,比他想象中早来了太多太多年。

是草原的疾风骤雨将皓都唤醒,做了一个疯狂又盲目的决定。


8、

“乐嫣,我再看一看你,你不要生气。”

“……算了,你是公主,随便你怎么罚我。”他神情认真地自言自语,这个男人似乎做什么古怪的事都不会引人发笑,他太严肃了,他不笑,别人也不敢笑。

人的死状总是可怖的。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雨滴砸在身上都感到疼痛,像满天落下来的石头,一颗颗摔碎在泥土里,拍碎在异乡人的锦衣上。

皓都手扶上棺盖,定了定神,他那双常年波澜不惊的眼睛,无畏的神情,在看着棺椁上纹路时露出裂纹,但还在勉强支撑。

他用力,推开棺盖。

冰封千里,终年不化的湖面,冰裂纹路如虫蚁般迅速侵蚀了整片湖。有些矗立在冰面上的楼阁崩塌了,天崩地裂般地炸开。

皓都见过太多险恶,没有晕倒,没有呕吐,甚至来不及愤怒,只颤抖着朝棺中人伸出手。

“公主……”

那人神情呆滞又惶恐,像骤然见光的小鬼,看向皓都时眼神陌生,却在闪电将雨夜点燃如白昼时嚎啕大哭,扑上去紧紧抱住了皓都,她声音沙哑,在雷鸣声中几乎听不见。


9、

那哭声在皓都的耳畔,却比他此生听过的任何声音都令他心惊,他的心,快要被这微弱的哭声震碎了。


10、

阿诗勒部的人第二日清晨来到灵堂,请唐使者用饭,却只见灵堂空荡,穿堂风凉,已经空无一人。

皓都抱着被漆黑披风裹紧的人,由沉寂夜色走至黎明初现,由草原行至城镇,他都尽可能地抱着怀里的人。

皓都没有背过乐嫣,抱着有失礼数,但却是最合适的。乐嫣太小了又太轻了,皓都只有将全部的重量拥在臂上,感受到她的重量,才有实感。

背在身上,很怕她飞起来。

从前是,现在也是。

皓都寻了处远郊的客栈,找了城里最好的大夫。

可老天爷像在作弄这可怜的姑娘,夜里又是疾风骤雨。

皓都听见尖叫声,顾不上礼数,冲进厢房,他看到那个乐嫣又将自己蜷缩起来,像仍身处棺椁,小小的身躯紧绷,发抖着。

“公主……乐嫣?”皓都单膝跪在地上,这是他习惯的臣服,他手掌包住乐嫣的肩头,“怎么了?”

乐嫣的身体像被冻硬了一般僵直,皓都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用力将她转过身,怕碰上一碰,这尊冰雕就会碎作粉末。

雷又响起,乐嫣猛地颤抖。

闪电点亮,人间一片惨白,乐嫣突然扑向了皓都,疯癫地说:“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我跪,我给你生孩子……”她扑上皓都,双手去拉扯皓都的衣服。

“公主!”皓都被推得后倒坐在了地上,他一只手就可以治住神志不清的公主,可他不敢碰她,她身上可见光不可见光的地方都已经断断续续地涂了伤药。

“我不要骄傲了,我不是唐公主了!我是涉尔可汗的妻子……涉尔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乐嫣在棺材里抓破了脸,如今只能露出双眼睛来,只从那双泪光闪烁的眼睛里就能看出她的恐惧。

“可汗,我给你生孩子,我做你的女人,我服侍你。”乐嫣手已经去解皓都的腰带,皓都无可奈何,只能制住了乐嫣的手腕。

“涉尔……我求你,你要还是恼我烦我,就杀了我,不要……”

皓都的心像坠入冰窖,很冷很硬又很坚定,他问了下去:“不要什么?”

“不要活埋我,我太害怕了。”

皓都问出了问题的答案。

皓都的手掌宽大,只用一只手就拢住了乐嫣的两只手腕,拇指按在乐嫣的手掌内,四指虚空的浮着,以免碰到乐嫣缠着纱布的手指。

不再打雷,只持续下那恼人的雨,乐嫣安静了下来,仍坐在皓都的胯上,像只昏昏欲睡的小兔,连呼吸声都变轻了。

皓都向后倒,另一只空闲的手支撑着身体,抬头看黑暗中的屋梁,后仰的姿势让他的脖颈像一脉平坡,凸起的喉结成了高耸的山陵。

他望那黑暗很久,不知在思索什么,直到乐嫣睡着倒进他的怀里,才回过神来。

伴着雨声,他的灵魂似乎也被雨水没顶。

皓都看着李乐嫣的发顶,克制住吻一吻的心思。

他想杀一个人,在离开草原之前,将空置的棺材装满。


11、

房门推开,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月光,他显得有些疲惫,腰背没有挺直,迈进门槛时剑鞘撞到了门框,他又小心翼翼地收好剑,轻手轻脚走入黑暗。

他一如往常,在乐嫣塌旁跪下,只是此时像卸去了千钧重负一般轻松。

皓都看着乐嫣的睡颜,伸出了手,轻轻撩开乐嫣脸颊上的碎发。

事已至此,生死不论,但求心安。

乐嫣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亮瞳,储存了黑暗中仅存的月色。

皓都僵住了,连手都忘了收回来。

乐嫣问:“皓都,你在思念我吗?”

——你会思念我吗,在夜归身染鲜血的时候?

乐嫣时而清醒,又或者没有清醒,只是此时此刻她眼中的人和记忆中的人完美的重合了。皓都洗净了剑上的血,也换了身衣裳,匆忙之间遗漏了脸上飞溅到的血珠。

乐嫣此时,便是看到了那抹血痕,也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寒意。

皓都喉咙动了动,无比干涩。

“在。”

一声低沉的回应,在无比静谧的夜里被数倍方法。

乐嫣又问:“你会梦到我吗?”

皓都几乎快要说不下去,眉颤抖着,泪流淌下来,“会。”

乐嫣像被吓到了,坐了起来,惊道:“你竟然会哭,你会思念我,你还会为我哭。”

“公主。”皓都胸膛起伏,声音哽咽,“我一直都会。”

“好久,好久,久到好像我从有记忆以来,就在思念你了。”

乐嫣听不懂,只觉得怜惜,伸出手去擦拭他的眼泪,去努力接住他的脆弱。

皓都的下巴垫在乐嫣柔软的掌心,乐嫣手指摩挲,触摸皮肤上冰凉的泪,直到温热。

这个如山般高大的人,肩膀颤抖,伏在乐嫣小小的掌心哭泣,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像隐藏了一生的秘密,终于倾诉出口。


12、

年少的皓都持剑穿过秦王府邸,他目不斜视,直望着明确的前方。

三个孩童笑闹着从花园跑来,落在后面的是个小姑娘,由此她也是最后经过皓都身侧的孩子。

“长歌!”小姑娘声音稚嫩地唤着,伸出了小手想要拉住前面人的衣摆,可前面的孩子跑的太快了,那只手就一直空着,但仍快乐地伸着,像揽月的人,知道永远揽不到,却又永远快乐。

皓都那时,就在那平淡无奇的一刻,见到了与他极不相似又毫无关系的李乐嫣。

那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

那是……别人。

皓都看看手中的剑,心想:这是我。

在此之前,他所见的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是秦王府的钉子,是秦王府的剑。

在此以后,他所想象的人,便是那个从他身侧奔跑而过的丫头,穿着嫩粉色的裙,裹挟着所有春日色彩的小丫头。

因为是人,所以不一样。

那道天堑沟壑,劈开了皓都混沌不明的心绪。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道犹如神创的沟壑越发狰狞,似他心海的一道伤疤。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而他和那个人,是世界上最不同的两个人。

是世界上,最触不可及的人。


12、

次日清晨,皓都买好了早点站在门口。他完全不知如何应对乐嫣如今的状况,他很迷茫。

在他愣神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乐嫣抬头看见他,那双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意,就如多年前一般毫无戒备,单纯清澈。

如果不是她脸上有些明显的伤痕,皓都都要怀疑,是不是一场大梦。

“你是何人?”乐嫣问他。

没有得到回答,乐嫣又问:“我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么?”

皓都反问:“你是谁?”

乐嫣露出几分茫然。

“你叫李乐嫣,”皓都说,“我是保护你的人。”

乐嫣笑了,缓缓行了个端庄的礼,“乐嫣谢过这位大哥。”


13、

他们向长安启程,乐嫣似乎偷偷地照了镜子,知道自己脸上有伤,扭捏着求皓都带来一顶白纱帷帽。

他们途径城外田野,山花正烂漫,乐嫣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对着驾车的皓都打趣到:“大哥,你怎么生得这般高大,后背将前方的景色都挡住了。”

皓都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淡笑,没有回答乐嫣幼稚的玩笑。

时光像退回到了许多年之前,公主体察农桑,也如今日一般,素色衣裳,白纱帷帽。

乐嫣睁着一双闪亮明眸,说:“我又没有跟你说过,你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她对着皓都笔画着,“你们两个的肩膀都很宽,像山一般高大,也像山一般沉默。可是你不是他,因为……你会笑,你笑起来还很好看。”

皓都又笑了,说:“是吗。”

“是啊!我临走前和他大吵了一架,后来,我又故意让他不能来为我送行。”

皓都拉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问:“为什么生气?”

乐嫣赌气地努起嘴:“气他不肯带我走。”

“又……”皓都问出了他深藏心底的疑问“为什么不让他送行?”

“怕我害死他。”

这句回答随着春风,飘落到皓都耳畔。

乐嫣若无其事地望花海春色,皓都却望着前方,眼眶微微泛红,过了很久才神色如常。

原来不是恨,也不是恼怒啊。


14、

“大哥,你为何总跟在我身后?”乐嫣低头,踩着皓都的影子向前走。

皓都的影子比乐嫣的大许多,小小的阴影被大大的阴影吞没。

皓都说:“因为我是你的影子。”

乐嫣皱眉,转身看他:“我不要你做我的影子。”

“太阳在头顶时就看不见影子了,没有光的时候又到处是影子,我会找不到你、不知哪个是你,那我会很想你。”

皓都习惯了现在幼稚的乐嫣,顺着她问:“那我做什么?”

“我要你做我的旗帜!”乐嫣眼里闪着光,“你那样高,我要无论何时都能看见你。”

谨小慎微又沉默寡言的皓都,他三缄其口的心意在面对疯傻的乐嫣时,也变得荡。

“好。”皓都回。

乐嫣露出一个笑容来:“再说一次,我喜欢听。”

“好。”皓都又说。

乐嫣的笑越发灿烂,像月色下绽放的花。


14、

乐嫣是被刀剑响击的声响惊醒的,她忙起身,奔跑出客栈,就看见皓都与对面的两人对峙,双方都燃烧着蓬勃的杀意,让乐嫣畏惧得蜷缩起肩膀。

“涉尔失踪,和你有没有干系?”男装女子质问道。

皓都报以沉默。

“那我再问你,公主死了,和你有没有干系?”女子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像是自己也极不愿说出这句话。

这时皓都却笑了,眼神阴毒得如蛰伏的狼,说:“李长歌,你们情同姐妹,你倒来问我。”

李长歌一时失语。

“你失踪时她挂念你,你被囚禁时她放你逃,你被追杀时她拦住我。”皓都笑得残忍,近乎咬牙切齿,“公主丢失时你在哪,公主送去和亲时你又在哪,现在她死了,又来问我?”

皓都是个充满仇恨的男人,在此时此刻更甚。

他憎恨李乐嫣身边的所有人,李长歌、魏书玉还有皇帝,他们给了皓都错觉,错觉公主受到所有人的关爱。

他憎恨神明,他犯下诸多杀孽,命运视而不见,而李乐嫣只是身为公主,却要被命运折磨。不公,天大的不公。

当然,他也恨自己,恨之入骨,难以入眠。

这份恨意,在杀死涉尔后才微微消解。

“你凭什么来替公主来责备长歌?公主自己都不会这般说!”十八怒道。

“凭什么?”皓都声音低沉,手中剑柄握得咔声作响,戾气冲天,“凭我爱她,凭我是这世界上最心疼她的人!”

树叶摇晃,为他震颤。


15、

“大……大哥!我来助你!”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乐嫣握着一根木棒,朝皓都跑过来。

李长歌在看到她时,剑摔在了地上,喃喃道:“乐嫣……”

李乐嫣看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知所措起来,问:“这位姐姐,你认得我?”

李长歌仍在震撼之中,长大嘴巴,像是一口气噎在了喉咙,死死地盯着乐嫣。

乐嫣有些害怕,躲去了皓都身后。


16、

“很奇怪,梦里的人好像都出现了。姐姐,你在梦里见过和你极像的人,她是我走进梦境最先见到的人,她眼角也有一颗小痣。”

李乐嫣见到这位姐姐便觉得亲近,得知她与大哥之间只是误会,便热情地拉着她来客栈里休息。

李乐嫣做了很久的梦,她能讲的话,大都与梦有关,打开了话匣子就关不上。

李乐嫣拉着长歌的手,在橙黄烛光下追忆: “我问她,如果她是我,会不会逃。她说她不会,因为我的命我不去承担,就会有无辜的人去承担。我觉得好有道理!”

长歌紧握着乐嫣的手:“不是……”

“你不会这样做?”李乐嫣疑惑。

长歌摇头,泪珠也像断了线便掉落,:“我绝不会对你这样说。”

乐嫣笑着望向窗外: “阿耶夸奖我,便会说我有几分像她。书玉哥哥爱慕她,即便不被接受,书玉哥哥也不会看我一眼。”

“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她不一样,所有人都喜欢她,我也好喜欢她。”

长歌难以抑制地落泪,肩膀颤抖,浑身绷紧如弓。

李长歌还未弄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却在此时此刻怀疑自己全都错了。

李长歌伸出手,将乐嫣拥在怀里:“对不起。”

对不起,远没有像你一般喜爱你,远没有像你一般偏爱你。

“你们为什么都喜欢哭?那位大哥喜欢哭,你也喜欢哭。”乐嫣觉得奇怪,每个陌生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悲悯。


17、

“不哭啦,我只是做了一个一无所有的梦。你哭得这般伤心,叫我想做个荷包送给你,安慰你。”

李长歌抚上乐嫣的脸庞,轻触着她的伤口,心痛不已。

“梦醒了,我现在不再一无所有了。”

李长歌用哄小孩的语调问了下去:“你现在有什么呀?”

乐嫣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睛,朝静默矗立在客栈门口的皓都那个方向使了使眼色,轻生说:“有他。”

李长歌笑了出来,笑泪掺杂。

乐嫣见她开怀,也跟着笑了起来。


18、

皓都将马车和乐嫣留在了城外,李长歌陪伴着她,以免她走丢。

穿过熟悉市井,皓都明明身处喧哗之地,可他却觉得一切都是极静的、不需理会、与他无关的。

在李乐嫣离开后,这些年,他一直如此,似路过人间画卷。

他递交了阿诗勒部的书信,在告知李世民公主已殁时,李世民生生捏断了一只毛笔,在侍女的惊呼声中,鲜血染红了宣纸,像绽放起朵朵腊梅。

皓都漠视着这一切,他双目冰冷,像要沁出冰雪来。


19、

皓都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现在的李乐嫣失去了评价他的能力。

“乐嫣,除了我自己,”皓都喝了酒,动作粗糙地抚摸着乐嫣的发,“我谁都不信。”

谁都不信。


20、

皓都以为一切都已结束,在城外买下一处小院,请遍京中名医为李乐嫣问诊。

皓都并未等来公主的讣告,却在归家时等来了禁军的层层包围。


21、

皓都离开后不久,皇帝突然静了,将房卿召见进来。

“爱卿,是朕错了吗?”李世明一双明目犀利,似笃定了什么。

上位者掌控全局,糊涂是假。

他早就知道,皓都这把杀人刀的心,牵挂在谁身上。

房玄龄答非所问:“陛下,皓统领在准备离京返乡。”

皇帝紧促的眉舒展起来,却周身堆积起如山的威严与愤怒。

“看好他。”


22、

训练有素的皇宫禁卫让出一条路,李世民身穿便服,从中走向被押匐跪地的皓都。

皓都深蓝色的衣衫上浸湿了血,脸上青紫明显,嘴巴刚刚吐出过一口血,地上正有湿热的痕迹。

皓都抬首看向李世民,表情是野狼般的轻蔑与愤恨。

李世民只见他一面,便知此人生性偏执,那张冷漠的脸上,只会做出令人嫌恶的表情。

孤傲、不择手段、充满仇恨。

杜如晦锻造了一把凶刃。

“乐嫣在哪?”李世民问他。

皓都露出扭曲的笑容:“阿诗勒部的信使也将不久抵达长安,带来公主已殁的消息。”

“陛下,您疯了吗?您用掉的旗子、杀掉的女儿,还想把她从地府里捞出来?”

将士怒呵,一脚踹在皓都腹上,皓都被踹翻,五脏六腑像都被击移了位,快要呕吐出来,痛得神志不清。

可他还是在笑,他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那么多人,将公主捧到天上,装模作样地怜爱又似无可奈何地将公主退进深渊。

如今,又在装模作样的愤怒。

人,太可笑了。


突然卷起狂风,乌云压顶,眼看就要下雨。

咬死说辞的皓都慌乱了起来,他说:“要下雨了……会打雷。”

皓都他这才意识到,他不能死,起码当下不能。


23、

是暴雨,乐嫣本就因等不到皓都归来而无比慌乱,这下,她只好打着一把油纸伞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雷轰隆响,雨水早已打湿了李乐嫣鞋袜,她瑟缩在一把脆弱的伞下,不敢回房,封闭的空间令她想到棺材。

恐惧是无孔不入的,除了雷声,潮腥的雨味、土地青草的气息,像怨鬼缠绕在李乐嫣身上。

她听见声响,只看见一个男人带领着军队入院,顿时吓破了胆,打翻了雨伞,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皓都就要闯进院内,却被将士死死拦住。

“你们不要吓她!”皓都怒吼。

李世民也顾不上躲雨了,抓住了乐嫣的手臂,不停地重复:“嫣儿,是阿耶啊,是阿耶!”

乐嫣什么都听不见,像被捕猎的待宰羔羊,尖叫着挣扎,唯独不敢去看李世民一眼:“涉尔……涉尔,放过我吧,我不要你待我好,我不要做草原的可敦!”

“我不做公主了……”

李世民无可奈何,只好命皓都进来。

皓都奔跑而至,李乐嫣看到皓都时便放声大哭,抱紧了皓都的腰:“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我还以为我回到梦中了……”

皓都手忙脚乱地安抚她,他知道该将李乐嫣揽进怀里给她安全感,可在李世民面前他只能按住乐嫣的肩膀,说:“不会,梦结束了。”

李乐嫣哭着指向李世民,问皓都:“那他是谁?”

李世民的心,被冷雨淋透。

23、

李世民离开前,只问乐嫣:“嫣儿,可不可以告诉阿耶,兔子的眼睛为什么是绿色的?”

大雨停止,李乐嫣又变得乖巧温顺,她看向外面的皓都,说:“因为那是一片自由。”


24、

公主讣告已出,皓都带乐嫣自由进入长安城。

人潮涌动,乐嫣驻足在一家糕点铺前,对皓都说:“大哥,你瞧着人这么多,一定很好吃,你能帮我去买吗?”

皓都想起曾经的心惊胆战,认真告诫:“不可以溜去在兔子糖,找不到你我会很担心。”

乐嫣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问:“你很担心会怎样?把糕点都吃光?”

皓都被逗笑了,这是个严肃的话题,他又努力把笑意忍回去,说:“嗯,我会把糕点都吃光,一点也不给你剩。”

乐嫣努努嘴,不情愿道:“好吧,我一定哪也不去。”

皓都便要去店门口排队,乐嫣又叫住了他,说:“我要吃甜的。”

皓都回头看她,说:“我知道,我都记得。”然后便涌入人群。


25、

这时,背后一位老太撞了她一下,菜篮摔在地上,乐嫣转过身帮她去捡。

老太松弛的眼皮遮住了眼睛大半,眯着眼睛看着李乐嫣,说:“你可真像公主啊……那位赈灾的活菩萨。”

乐嫣害羞地摸了摸脸,竟然被人称赞与公主相像,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老太说:“只可惜啊嫁去了阿诗勒……已成碎玉。”话毕,提着菜篮兀自感慨而去。

乐嫣心底漫出一股异样,皱皱眉,仍面对着店门口等待皓都。

天有些热,太阳好热烈。

乐嫣抬头望那太阳,晃得睁不开眼,拿手去挡,光线变得扭曲,她的头也变得闷涨


26、

“乐嫣!”

李乐嫣不再看太阳,皓都从店内埋入阳光,深蓝绸缎衣裳盛上的光,反出亮来。

他脸上带着笑意朝她走过来,一步步。

高大的身影背着人群向她走过来,一步步。

每一步,像踏过命运的伏笔,穿过时光扭曲的回忆,走过胜境与晦暗。


电影帝国微信公众号:dianyingdiguo
关注电影帝国公众号,订阅更多奇闻趣事
分享到 ? ? ? ? ? ? ?

?相关推荐

    404 Not Found

    404 Not Found


    nginx

?最近发生的趣事儿

    404 Not Found

    404 Not Found


    ngin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