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丹旭 《联合早报》北京特派员

在几个为人父母的中国朋友强烈推荐下，我去刷了最近热播的电视剧 《小舍得》。

电视剧的第一集，三代同堂大家庭的聚餐，生生变成了一场“秀娃”表演，秀才艺、秀成绩，爱面子的妈妈为了压人一头，还让儿子表演背圆周率1000位。

剧情围绕这个大家庭展开，聚焦小学升初中的话题，把令人窒息的升学压力、家长对子女教育的无限焦虑，展现得淋漓尽致。有观众直呼，这部剧简直是“避孕良药”，看完之后连孩子都不想生了。

《小舍得》最大看点是这个大家庭中，两个30来岁的妈妈，他们是异父异母的“半路姐妹”。

蒋欣扮演的田雨岚是典型的“鸡血”妈妈，信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为让儿子考上重点初中，逼他放弃一切兴趣爱好，变成闷闷不乐的“学霸”。在她的高压教育下，儿子在家长会上吐露心声“我妈妈爱的不是我，而是考满分的我”，还患上抑郁症，在考场上撕考卷，出现厌学、幻觉。

相反，宋佳饰演的南俐一开始是位“佛系”妈妈，和丈夫采取放养式教育，为了要给孩子快乐童年，欣然接受女儿成绩落后、上不了重点初中的现实。但随着剧情发展，“佛系”妈妈受周围环境影响，逐渐发生变化。学历不如人遭遇职场挫折，令她彻底放弃“佛系”。她不惜舍掉婚姻和家庭和睦，为了学区房和小儿子入学名额，差点和丈夫离婚；因为女儿教育问题，她又和丈夫陷入冷战。

《小舍得》的桥段和人物设定有夸大和牵强的成分，但这部现实主义电视剧反映的中国式教育焦虑，直击大多数家长的心坎。剧里好些桥段，对很多观众来说，太有代入感。

比如，负责辅导功课的父亲，一开始努力控制情绪；但面对孩子写作业磨洋工，教了一遍又一遍还是错误百出，最终“火山爆发”。可是对孩子大发雷霆后，又自责不已。很多观众感叹，这样的桥段百分百还原了他们日常辅导孩子写作业的场景。

电视剧对“影子教育”的呈现，也让很多家长感叹“太真实”。一个班级几乎所有孩子都在课外上辅导班、接受提前教育，家长为让孩子进入名牌培训班挖空心思，再“佛系”的家长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会被“剧场效应”裹挟进入焦虑大军。

《小舍得》在观众中产生广泛共鸣。推荐我看剧的一位朋友说，这部剧好像一面镜子，她在剧里令人反感的“鸡血”妈妈身上，“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另一位朋友感叹，越看越焦虑，越看越戳心，还直言“这只是冰山一角”，“小升初的战场比剧里演的更残酷”。

教育是大家普遍的痛点，尤其是在大城市，无论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还是社会精英，都在为如何替下一代铺好路操心。虽然家世背景、人脉关系等社会资源极为重要，人们还是普遍相信“知识改变命运”，把教育视为通向更好生活的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路。在以阶层、地位、收入、财富丈量成功的社会氛围下，“知识改变命运”的信仰，很容易变成了一种畸形的偏执。

许多家长不想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也因为社会激烈竞争的环境。从这个角度想，他们确实有焦虑的理由。无论是优质的教育资源，还是走上社会后僧多粥少的就业市场，就连婚恋都得面对市场化的白热化竞争。这样的环境给带来巨大的社会进步动力，但个人和家庭得为此承受重压。

剧中两位妈妈也是为孩子的阶层操心，出生不好的田雨岚因母亲做了第三者而自卑，希望儿子成为人上人；中产家庭长大的南俐则担心女儿不好好念书，将来过得比自己差。

《小舍得》最终以温暖结束。在经历一系列波折后，“半路姐妹”放下因上一辈人的婚姻产生的芥蒂，也选择了给孩子快乐的童年。就如电视剧的名字那样，她们在“舍”与“得”之间，做出让自己和家人最舒心的选择。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有人“舍得”，有人“舍不得”；有时“舍”了，可能还“不得”。电视剧终归是电视剧，那些生活在现实压力下的人，他们的舍与得，又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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