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皓都看到乐嫣梦中哭喊“小五等等我”时情难自禁坐在床边唤醒她的片段就有了新的磕点

01.

说真的，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那么蠢的女人。

我满意地掂了掂手里那把铜板的分量，想起刚才被偷了钱的那女人，竟还想将胡麻饼分一半给我。

还说什么“先头比这更脏的也吃过”…

愧疚心气泡般微弱地冒了个头，转眼间就消失掉了。

02.

好巧不巧，这回相中最软的柿子又是那个蠢女人。

这次看着倒是收拾干净了，却依旧瘦瘦小小的一个，蜷缩着从靛青包袱里摸出个饼，小心翼翼撕下一块。

我没有犹豫多久，冲过去就抢，一面狂奔一面往嘴里头塞。

乱世里头，能多活一天便是一天，哪还顾得上管旁人。

那蠢女人跟在后边不依不饶地追，这回喊“站住”的声音可比头一回有底气多了。我不慎滑了一下，被她一把拽住，那女人怔愣了片刻，不可置信道:“又是你。”

第二次被抓个现行，我实在无法，只得作出一副凶恶无赖的样子，一句“你”刚刚出口，就被口中的饼噎得边咳边跺脚。那女人愣了半天，第一件事竟然是把随身的水袋给了我。

那女人试探地看着好不容易咽下饼大口喘气的我，“你吃饱了吗？没吃饱我这还有。”

我着实是被这女人给震惊了。

我将水壶扔到地上，指着她没什么底气地骂:“你、你脑子是不是不好啊！”

一遍又一遍将善意给个贼，当真是蠢出生天，也不知如何活到这么大的。

03.

那蠢女人又被人欺负了。

被人抢了吃食也只知道红着眼睛怯怯站在原地，真是个废物，看了就来气。

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手中的石头已经砸到了那抢东西的男人头上，接着自然地捞起黄雀在后的战利品坐到一旁开始吃。

她眼睛瞪得溜圆，不知所措地跟着过来。我嘟囔了一句“真没用”，将饼撕下一半给她。

她似乎委屈的紧，却还是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声音又细又轻，“你一个小孩，怎么总作出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你的阿耶阿娘呢？”

我用力地揉捏着手里最后一块饼，竭力忍住心底的酸涩，尽量装得若无其事。

“他们早就死了。”

04.

谁能想到李乐嫣竟然连木燧都没见过。

人在互通姓名后似乎就会产生几分看不见的联系——如果“小五”也勉强算个名字的话。

夜色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火焰燃烧的哔剥声。李乐嫣乖乖地坐在火堆旁啃烤蘑菇，总是红红的眼睛和头上的双髻让她像只兔子。

我将手上刚烤好的食物递给她。

兔子就该吃蘑菇，不过也可以偶尔尝尝鱼。

05.

我从小到大挨过许多打，这是头一回有人护着我。

伤病交加，烧得不甚清醒时，有人抱着我，一面温柔地拍着，一面在我耳边轻轻唱歌。什么芙蓉，什么芳草，我听不懂什么意思，只觉得悦耳。

她的怀抱很香，也很温暖。阿娘还在的话，大约也会这样抱着生病的我唱歌罢。

这个便宜阿姐也真够傻的，已经自顾不暇，还非要带着个累赘上路。

她用树枝画家人模样时，我笑她画得同她自己一样丑，以后怕是嫁不出去。她也不反驳，只委屈地扁扁嘴。

其实我是骗她的。她是我见过最最漂亮的姑娘，若是天上真有仙女，一定也是她这个样子的。

身上还是很痛，我剧烈地咳起来。

要是能挺过这一遭，要是我年纪再长几岁，我就能…就能好好保护她了。

06.

阿姐她又在哭了，哭得比哪一回都要惨。

大约是因为我还是没能跟她走到洛阳。

其实我早就撑不住了。可是咽了这口气，阿姐可能也会撑不下来。没了这份念头，那她可能就走不到洛阳了。

她死死抱着我的尸体不肯放手，声声啼血。

我恍恍惚惚浮到半空中，看着眼前将阿姐搂在怀中满面痛惜的高大男人。

这些年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我身量一直没上来。要是有下辈子，我想长得很高很高，像这个男人一样就很好，那样，我就可以自己保护她了。

我柔弱的，也坚强的阿姐。

意识越发模糊，我轻声念叨，我得走了，你可要护好我阿姐。

我原本并没指望有谁能听见，可那个男人竟遥遥地盯着这个方向，对我点了点头。

07.

我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从黑暗中挣扎着醒来的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发出啼哭。

…

眼前的人影模模糊糊，却听得出声音带着喜悦。

“哭声好响亮，一定是个健康的孩子。”

“郎君想给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

“不如…便唤作皓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