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传基成为电影界的公敌，只因为爱电影

张鑫彬：周传基老师是中国电影界泰斗式的人物，第五代导演陈凯歌，张艺谋也都深受他的影响，虽然他公开批评过他们，并称不会再看他们的电影；但他依然是陈凯歌和张艺谋非常敬重的老师。在他去世后，陈凯歌还第一时间在微博上悼念周传基老师，也感到十分痛惜。可为什么周传基老师却如同中国电影界的堂吉诃德，不被主流电影界认可和重视，甚至他对电影的认识，研究都被认为是“一家之言，不必关注”呢?



王珂壬：老师曾经多次表明，他讲的电影理论，并不是自己发明的理论。只是将电影发明的原理和历史做了客观的研究并带进了中国，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电影本体理论。而这与一直以来盛行的电影综合论发生了很大的冲突。当时老师认为，我们对电影的认识错了，就要认错，然后改正就好了。可是，当时大部分综合论并不这样认为，并且指责老师为一家之言。

客观一点说是因为触碰到一些人的核心利益，中国的电影为什么在艺术高度上总是上不去，因为一些基础的电影理论都还没整明白，而有些所谓的教授和甚至一些制作人也不愿意去做出改变，而多数人又有很强的从众心理及利益导向，使得本来是很容易说明白的事情，给搞复杂了。




张鑫彬：周老师关于电影语言，电影原理的研究改变了我对于电影的认识，这种本体论的研究是非常严谨，清晰的。可是中国电影的银幕数量世界第一，电影从业人员也最多，学习电影的人也是最多的，你觉得除了他们的无知之外，周老师触及了他们什么具体的核心利益而造成了如此现状？

王珂壬：这个就如同，一个幼儿园里，有一帮小朋友比较调皮，而其他小朋友要想跟他们玩时也得一同变得调皮捣蛋，但是当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小朋友不随大流的时候，这几个小朋友显然就会被孤立被欺负，这种从众心理甚至会影响到大人的判断。



关于具体的核心利益，不好这样直说，但是，一个人之所以要改变……中国有句古话“穷则思变”，可是现在，中国电影市场红火着，大家都在这里面捞金，富得很，谁还要去做出改变呢？换句话说这其实是在愚弄观众，那你说这是不是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啦呢？而这种情况又能维持多久呢？这就像搬石头压草，最后愚弄的是自己。



回归电影本体



张鑫彬：其实就很直接的，中国大部分的电影教材应该扔进垃圾桶里。电影作为一门艺术，不去深究它的原本电影原理，创新电影语言，去研究其它艺术门类的东西，纯属是自欺欺人，在电影上面愚化学生。然后，培养出来的电影从业者对于电影一无所知，完全迎合观众而不是引导观众，所以造成韩寒，郭敬明的粉丝电影，吴京的小粉红电影，还有其它一些低俗的，励志的充斥银幕……可这和电影都没有任何关系。我觉得一整个行业应该回归电影本身。



王珂壬：你说的这些也同时是周老师的愿望，因此，在如此蓬勃的中国电影市场，周老师才逆水行舟式的发起了 “纯电影语言”的电影大赛。

张鑫彬：为什么周老师的学校不是针对于大部分人的普及，而是小面积的教学呢，中国电影教育为什么如此糟糕，甚至于周老师说中国没有电影教育呢？



王珂壬：教育不像一个具体的产品，优劣立判！教育是在育人，这个就像种树，除了给予正确而且适当的阳光雨水之外，土壤环境也很重要，环境对人的成长影响是巨大的，因此，在老师挑选学生的时候就变得选择面很小，在一张白纸上画画要比去改一张画来得容易许多，也是因此变成了小众教育。


实在没有办法通过交谈讲清楚，我们的课程里这一部分也需要很长时间与练习配合来讲，学生才能明白。周老师早年出的教学光盘，也用了4-5个光盘在讲这个内容。



电影是关于真实的幻觉


张鑫彬：周传基老师曾参加中国电影录音协会的一场会议，强调电影中声音的地位很重要，甚至有时比画面还重要，但有的导演不同意他的观点。周传基当着满屋子的人站起身，走出会议室大门，站在楼道里破口大骂。之后回到会议室说，“你们看见我骂人的画面了吗？你没看见，只听到声音，你们说，声音重要不重要？”被骂的人无话可说。你觉得周老师想强调声音的什么重要性，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呢？



王珂壬：不是“想”强调，是因为声音确实非常重要！视听媒介，不是视觉媒介！老师强调电影声音，并没有强调音乐。

我们经常将电影声音与音乐混淆，这就是最基础的问题！候车时大赛规定不能使用对话交代事件。很多参赛者就大篇幅使用音乐，连环境声都没有了，这就是基础缺失！

张鑫彬：这就是我想谈的视听如何真实，音效如何不那么刻意，甚至不做音效。我觉得电影本身就是幻觉的，周老师想表达的应该就是如此。周老师的学校是怎样训练学生对于声音的敏感，如何让他们正确理解电影中的声音和画面呢？

王珂壬：声音在电影幻觉的营造中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针对于如何训练，我们有一套训练方法，需要时间和耐力，至今也没有同学能全部完成训练。


中国电影兴衰后何去何从？



张鑫彬：一谈到中国电影，周老师就容易发火，总是要批评。那他说他的愿望就一点，中国能真正拥有全世界都承认的民族电影风格。他说现在全世界承认日本有他的民族电影风格，连好莱坞都反过来学习他们。我们倒好，跑去学好莱坞，这么说来我们是好莱坞的干儿子，可是人家好莱坞又去学日本，那我们不就成了日本的干孙子了?他感到十分丢脸和憋气。



你知道第五代导演早期的电影除了极强的视听效果和反叛精神，也同样有着很强的民族风格，可是现在他们却完全不一样，完全商业化了。你觉得为什么会这样，什么是周老师所说的民族电影风格呢？

王珂壬：很多人觉得这个老头儿太愤青，总说老外好，但是他们不知道爱之深责之切，爱国不是在嘴上说几句，我们什么都最牛就是爱国，看清自己的不足，然后补足才是。可以说的是，在中国第五代导演早期的作品，看到了中国民族电影的初苗，但是后来夭折了。



第五代是周老师说的“夭折的第五代”而何谓夭折呢？夭折指的是有生长但半途而废谓之夭折，为什么会夭折呢？这个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啦嘛！电影的语言太直观，毫无隐讳，因此它的传播力也最为广泛而有力，所以，可以说要在这片热土上推广电影的语言是很困难的.关于民族电影风格，老师的意思是，中国电影教育连电影最基本的语言形式都没说清楚，在这种教育环境下就不要高谈阔论民族电影了，民族电影是更高的一个层次。

张鑫彬：我之所以说好莱坞，是因为好莱坞是在视觉上和商业上的成功，可是电影不只是这些工业流水线上的产品，也不是技巧性的，它要传达民族风格就要有民族文化的东西，还要有呈现这个社会关于人的生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