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曲成名到被送进精神病院:“病人”庞麦郎的滑板鞋往事_庞麦郎_我的滑板鞋_贾樟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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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好像过去了好多年,但其实从《我的滑板鞋》一夜爆红到现在,不过才七年。

2014年,一首全长170秒,总共413字,旋律非常简单,很多词都没有对好节奏的歌曲,忽然在网上炸开,在当年势头正好的虾米音乐上就有超过818 万次播放。随着歌曲一起走红的,还有自称来自宝岛台湾、实则出生在陕西省汉中市宁强县的小镇青年——约翰逊·庞麦郎。

安迪沃霍尔有句话被无数人引用:在未来,每个人都可以成名15分钟。庞麦郎成名的时间,远不止15分钟。

2015年的时候,导演贾樟柯还被《我的滑板鞋》听哭过。这位擅长在电影里放入时代金曲的导演说,这首歌有一种准确的孤独。

然而任何“摩擦”带来的热度,都很难持续太久,浪潮来得多快退潮就有多快。

到了2016年,庞麦郎开始了自己的全国巡回演唱会,其中一场只有七位观众,而保安团队则多达14人,也是在这场演唱会(Livehouse演出)上,因为经纪人放了伴奏带,引出了庞麦郎假唱的传闻,经纪人让庞麦郎赶快发个声明,庞麦郎说:我们把现场弄好就可以,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

5年过去,当年播放《我的滑板鞋》的虾米音乐已经关停,那些年的神曲歌手,早已不见踪迹。3月12日,近年来一直充当庞麦郎发言人的经纪人在社交平台发布视频称,庞麦郎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已经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

他说当庞精神病爆发的时候,试图要杀死他,作为认识庞麦郎六年的朋友,他选择了原谅。

庞麦郎家乡的村支书说,他经常殴打爸妈,已是第二次入院。

他的经纪人说,庞麦郎的商务以后也很难再继续,换句话说,庞麦郎的乐坛生涯很可能就此成为南柯一梦。

从带着《我的滑板鞋》的底稿离开那座小城,到一曲成名站上人生之巅,庞麦郎的人生像坐过山车,他曾经演出一票难求,又迅速跌落,当潮水般谩骂涌来时,他选择将音乐进行到底,经纪人说,在他身上看到了梵高的影子。

这些年那个叫神曲网红的舞台上一直人来人往,他们面孔各异,看客审美疲劳之间,红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他们被瞩目、被消费过,然后被遗忘。大潮退去的时候,就仿佛不曾红过一样。

曾转发过庞麦郎金曲的贾樟柯在《山河故人》里用过叶倩文的《珍重》,歌中唱到:前途或有白雪飞 假如能不想别离你 不肯不可不忍不舍失去你 盼望世事总可有转机。

庞麦郎的故事,还会有转机吗?

“我的滑板鞋时尚时尚最时尚”

庞麦郎本名庞明涛,出生在陕西汉中宁强县。网上的公开资料显示,他生于1984年,今年37岁。

但许多人印象中的庞麦郎,还是早期庞麦郎为了做单曲封面专门在老家的影楼里拍的那张,他满脸青涩的照片。

25岁之前,他一直住在汉中市宁强县的南沙河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镇上,一直梦想拥有一双自己的滑板鞋。

初中毕业后,因为差几分,没有考上理想的高中,他在父母的要求下,上了一所中专,学习成绩一般,但他写作方面却非常的有才华。这或许源自常年的歌曲创作,他从小就喜欢哼唱,自己写的歌词记满了笔记本。

他在自己的另一首歌《我将停留在哪里》里写道:“那是一个夜晚我离开了故乡,那是一个夜晚我在海角天涯”。

2008年,他去汉中市区打工,终于在一家专卖店找到一双心仪的红色平底鞋。

那一年,庞麦郎第一次坐了20小时火车,从汉中来到北京。他找到了一些音乐制作公司的联系方式,给公司打电话,想做音乐,没成功的原因,据他自己说,是“因为我的编曲很复杂”。

他只能接着回去打工。

那段时间的庞麦郎经历了很多困难,很长时间吃不饱,住不好,但他告诉家人,自己在外打工非常好。

他听说写一首歌能挣很多钱,就一直在发奋写作,其中就包括那首终将改变他命运的《我的滑板鞋》。

2013年,立志成为迈克尔·杰克逊的庞麦郎又一次拿着打工挣的6000多块和几首歌到北京找前途。

在经历了被骗、落选、流落街头之后,他终于找到一家叫华数传媒的公司,“他们觉得OK,我们就签了协议开始。”

庞麦郎赶上了自己的时代。那时候正流行各种网红金曲,还正是凤姐芙蓉姐姐流行的年头。

为了捧红庞麦郎,那家公司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找到国外模特,为庞麦郎拍摄MTV,给《我的滑板鞋》买流量,又从歌词中总结出“摩擦”、“时尚、时尚、最时尚”这两个关键词,在专业的宣传团队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狂轰滥炸之后,操着一口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搭配着简单伴奏的《我的滑板鞋》,忽然火了。

庞麦郎接受媒体采访说,“我是在网上,聊QQ的时候网友告诉我,《我的滑板鞋》火了,上午的时候,我在网上看了一下,《滑板鞋》点击率直线飙升。之后好像上几十万,五十万。”

一切来得过于猝不及防,如同过去和未来每一首神曲的诞生,令人目眩神迷。但当年的庞麦郎不可能知道的是,后来另一位凭借神曲《野狼disco》爆红的老舅在《吐槽大会》上说:从这首歌红开始,我就掐着指头开始倒数了,我知道我自己一定会过气的。

“谁说他是我父母,这纯粹是个笑话”

按照庞麦郎经纪人的说法,原本庞麦郎也有机会站在《吐槽大会》的舞台上,他说此前《奇葩说》、《吐槽大会》、《快乐大本营》、嘻哈综艺还有短视频平台都曾邀请庞麦郎加盟,庞都以不信任、跟音乐无关拒绝了。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首先,他想要专场演出;其次,他抗拒上电视节目。

走红后他一度保持着 “人气攀升”的状态,继续做音乐,但第一场风暴很快到来——庞麦郎和捧红他的公司闹掰了。

庞麦郎说,凭借《我的滑板鞋》出名之后,公司仍然把他安排在地下室里,面子上过不去。再加上对分成不满意,从个人角度出发,他不愿意再为这家公司工作了。

就这样,庞麦郎选择在爆红的时候躲起来。

庞麦郎躲着不出来,华数传媒找不到人,早前签下的200场夜场演出全部无法履行,只能赔钱。

最终在2014年12月,华数传媒以私下演出、接受媒体邀约、拒绝参与公司安排的演艺活动等理由将他告上法庭。但这桩案子因为他不配合传讯,也是不了了之。

庞麦郎其实一共推出过三张专辑,《旧金属》,《肮脏的恶魔》《孩童时期》《恶魔不要啊》等多首单曲收录在其中,不过却再没有出过一首神曲。

神曲本就是不可复制的。

而真正令庞麦郎迅速消耗掉公众好感度的,显然是源自那篇当年非虚构式写作的代表作品,——《惊惶庞麦郎》。

该文一下成了他“时代的病人”的直接证据,没人知道,当时的他,可能真的病了。

在报道中,走红之后的庞麦郎操着浓浓的陕西口音,说着显而易见的谎言。

他说自己是中国台湾人,“在基隆长大。”

声称自己是90后。

并且坚持不愿认自己的父母。

后来他对上述谎言的解释有两种:一是他给自己的定位是能够走上国际舞台的艺人,如果介绍里写真实的出生地,没有人会认识他,所以,他才编造了身世。

二是这都是公司教他说的。

无论真相为何,大家对庞麦郎的好感度,都在瞬间消失。

红还没红透,网暴先来了。

之前的北京,曾是庞麦郎心中的大都会,自己的机会、运气、成为迈克尔杰克逊的梦想都在那儿。但在那场风波后,他受不了被媒体刻画为一个“狡黠、善变、惊惶的人”,也受不了网民说他“五音不全,唱的就不叫歌”,说他是个“小丑”。

他又逃了,并发誓再也不去。

2015年负面报道最多的那段时间,庞麦郎说自己一个人去中国台湾呆了两三个月,即使自由行的签注有效期是15天。

他说自己在那里看报纸、看新闻,也看综艺节目。“我飞到桃园机场,然后到台北市,再到高雄,还到阿里山看了篝火,特别有意义的事。”

回头来看,在那么多红极一时的神曲歌手中,庞麦郎是蹭到自己热度最少,获益相对最少的那个,不管他当初到底呆在哪里,属于他的那股浪潮都在无声无息之间,褪去了。

被遗忘的神曲网红

后来人们看到庞麦郎,多半是通过A站B站之类的,网友们上传的神曲剪辑。

人们其实并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他都在做什么。

一直到2019年他真的出来卖自己品牌的滑板鞋,贾樟柯转发了他卖鞋的微博并配文,“加油!”

但这些依然不能改变他已经成为一个“过气网红”的事实,正如许多神曲网红经历的那样。

奇怪的地方也正在这里,他本可以借助他当初的影响力,在各种直播平台收割粉丝,至少能做一个收入不菲的网红。

他也可以去薪酬有保证的夜场驻唱,但也没有。

直到有人建议说,可以去Live House(小型现场演出,多针对一些地下乐队),搞全国巡演,庞麦郎才在沉寂一阵以后“复出”。

在那场40场专场演唱会的宏伟计划中,一开始人气还行,几百号观众随着音乐节奏一起“摩擦摩擦”。

但神曲的生命力是短暂的,渐渐地,演唱会人气持续低迷,烟雾缭绕的聚光灯下,时常只聚集着寥寥数十人,有些城市一场只有几个人。

稀稀拉拉的观众多数都是聊天玩手机,只是在特定环节,跟着喊几嗓子“摩擦摩擦”。庞麦郎站在台上沉浸其间,而经纪人坐在舞台台阶上,心如明镜。

属于庞麦郎的聚光灯,早就啪地一声捻灭了,只有他自己还留在灯光里。

他在四年中穿行于各个城市,坚持成为一个被大家喜爱的创作型歌手,而这显然是一笔赔本的买卖,几千块钱的票房收入还得支付一大半的场地费,算下来每场也就挣个几百块钱,扣掉住宿、餐饮和车票钱,只剩下负数。

演唱会赔本的直接影响是出行方式的降级,庞麦郎和经纪人不得不从飞机降到高铁,高铁降到火车硬座。

经纪人自述曾用花呗额度支撑二人的巡演。

在火车上庞麦郎问对面的乘客认识他吗,对方说不认识,他说出《滑板鞋》,对方对着手机看半天,说出一句,不像。

在漫长的巡演渐渐落幕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没有演出机会时,他回到村子里,锄草、喂猪,干各种农活。他用着被淘汰的IphoneSE,没有充电宝,停电的时候,就只能失联。

也曾红极一时又渐渐退潮的吴克群曾心血来潮造访了庞麦郎的家,一进他家吴克群和摄制组都惊呆了,谁能想到这个破败的旧屋里住着一个曾经爆火的歌手。

吴克群问庞麦郎为什么会让自己到了这个地步。

庞麦郎说,自己挣到的钱都被他放到了音乐创作上,他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生活环境是什么样子的,只要能创造出好的音乐作品给大家才是最重要的。

从经纪人说的时间来看,当时的庞麦郎已经是个病人了,无法确定的是,他是否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是在一遍遍重复自己当年做过的梦。

“时间,时间会给我答案”

在经历了说谎、违约、假唱、个位数观众的巡演、卖鞋、和歌手华晨宇的版权之争等事件后,没人想到庞麦郎再次进入公众视野,是因为被强制送入精神病院。

在媒体后续采访中,更多细节通过庞麦郎真正的家乡、陕西省汉中市宁强县代家坝镇南沙河村村支书透露出来,根据他的说法,2月28日,庞麦郎的父亲打电话告诉他,庞麦郎动手打了父母。

随后,村里向派出所报警。3月1日下午,当地一家精神病医院将庞麦郎接走,这是他第二次被送到精神病医院。“去年也送了一次。”

村支书说,庞麦郎之前有点精神不正常,说胡话。“有时候回家,有时候出走”。现在庞麦郎还住在医院,没有回来。

而庞麦郎家里的经济情况不大好,70多岁的父亲依然在下地干活。

当年他还在四处巡演的时候,曾经有歌迷将他和经纪人的关系形容为堂吉诃德和桑丘,原本要比喻的是,在那个西班牙著名的故事中,不管堂吉诃德多么荒唐,桑丘始终务实而忠诚地站在他身后。

没想到时候最终揭晓的答案是:冲向风车的音乐骑士,确实有病。

经纪人说,这么多年来饱受精神分裂症的折磨的庞麦郎,还一如既往地去创作及演出,好多词作品都是在生活和疾病的煎熬中写出来的,每次恢复到正常的时候,庞麦郎又不愿意让大家看到他的成果。

可能是为了生活,他也一度不得已开启了“走穴”生涯。前段时间,网上爆出一段庞麦郎在农村婚宴上唱歌的视频。

视频里,庞麦郎在老家陕西汉中的一个婚宴上演唱自己的代表作,依然跑调。

台下的观众是前来参加婚宴的客人。但没人对他的表演感兴趣,众人只顾着吃菜、喝酒,演唱结束之时,他特意拔高声音大喊“谢谢”,没有任何回应。

在被送精神病院之前,他仍然觉得自己能做超越时代的音乐,殊不知《我的滑板鞋》已经是他的上限。

他试图用音乐改变命运,却最终成为时代网红奇观荒腔走板的那个部分。

经纪人说:他的内心有一个世界,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他的世界是美好的,是和平的,是没有嘲笑,没有丑陋,没有歧视。

庞麦郎当红时曾反复告诉过媒体,自己的偶像是迈克尔·杰克逊。记者告诉他,迈克尔·杰克逊建立了梦幻庄园,对全世界的孩子免费开放。庞麦郎说自己也想建立一个王国,把全世界的孤儿和老人都安置在那里。

他身上似乎一直存在巨大的矛盾性,一方面是无知,好面子。同时又表现出单纯,善良,对音乐的执着。

他身在互联网时代,却好像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曾有记者向他提起力挺他的贾樟柯,他点头,“贾樟柯,贾樟柯是作家。”

他是真的知道贾樟柯另一个身份是影评人,还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位贾姓作家呢?

经纪人曾经问过庞麦郎一个问题,北极熊为什么不吃企鹅。他说因为企鹅有翅膀,企鹅有翅膀,能飞到天上,北极熊就吃不到。

经纪人告诉他,是因为北极熊在北极,企鹅在南极。这是常识。他说,哦。

后来他问了他相同的问题,他还是说因为企鹅有翅膀。经纪人再想向他解释,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当年随着进城务工者的浩荡大潮,庞麦郎来到汉中的一家ktv,他的工作是切果盘。

有一次他忽然听到了客人点的一首歌,一个叫迈克尔·杰克逊的歌手卷发摇曳,展现出他从未见过的华丽舞步。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就像那些年跟庞麦郎一起涌入都市的洪流,庞麦郎只是时代下的一份子。

现在所有人都说,这是一个能力和梦想不匹配的故事,他唱歌走调和发音不准是天生的。但能力是否和梦想是否匹配,如何界定,又由谁来界定呢?

评论者们通常认为自己是正常的,而庞麦郎们是不正常的。没人会把他当成一个理想主义者,但理想主义者又该由谁来定义呢?林子祥唱到:天才也许本疯子。

在那场属于庞麦郎的孤独巡回演唱会上,他在一次次在红色西装包裹下奋力扭动身体展现舞步,忘情地唱出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

“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我要完成我最喜欢的舞蹈,在这光滑的地面上摩擦”。

直到神曲的光环褪尽,他像一颗石子被投入大海,激不起任何回响。

当年他的滑板鞋商业计划还在推进的时候,他的经纪人曾兴冲冲地告诉媒体记者,等“滑板鞋计划”的片子出来后,要给贾樟柯送滑板鞋,粉色的,就一只,不知道后来贾樟柯收到了滑板鞋没有。

也不知道喜爱用时代金曲作为电影插曲的贾樟柯,会在自己的电影里,使用那首曾他泪流的《我的滑板鞋》吗?

在那些神曲剪辑视频里,正年轻的庞麦郎还在一遍遍地唱着,“时间 时间 会给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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