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跟谁接头？”

对面坐着两个警察。

我说我来找范德彪。

他们又问我范德彪是谁，我说是我小舅子。

等会，让我从头捋一捋。

三天前，我开始了失眠。我记得上次失眠，还是十年前我媳妇病逝的时候。而这次是因为我姑娘。

上个月，我答应村长把姑娘嫁到他家。可眼看就要办婚礼了，姑娘却不见了。

我蹲在屋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她19岁了没上过别的地方，肯定是扑奔她城里的老舅去了。于是我把烟掐了，收拾好行李，决定坐车进城。

我这辈子一直都呆在马家堡子，第一次出门，心里总是忐忑不安。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把村长给的彩礼钱盖房子了呢？

我赶上早班车，上去后发现人挺多，就靠窗位置有个座。我示意坐在过道的长头发姑娘借个过，结果他一抬头，我发现原来是个小伙子。我蜷缩在位子上，着实有些尴尬。不过随着颠簸，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售票员在报站。我斜眼一看，旁边那小伙子早不见了。我长舒一口气，跟着人流就下车了。

快晌午了，早上也没吃东西，现在有点饿。进了一家饭店，点了两盘饺子一瓶啤酒。吃完一摸兜。

坏了！钱包不见了。

我惊慌失措的开始屋里屋外桌上桌下到处找，结果还是没有。这时我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就是坐我旁边那小子摸去的。

他妈的，长头发的没好人！

钱也就罢了，可是我小舅子的电话号还夹在钱包里，这开原这么大的城市，叫我上哪找他？

没办法，先过眼前这关再说吧。我厚着脸皮，抬手叫服务员来结账。我说，小姑娘，你把老板找来，我有事。老板来了，我和他说明情况。出乎意料的是，老板倒是没刁难我，只是领着我来到了后厨，叫我把堆成三摞小山的碗碟给刷出来。

从饭店出来，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突然看到路边树底下有一个老头在拉二胡。嘿嘿，我在农村就好这口，反正没事，索性就蹲下来听听。结果听了一段，发现这老头拉的不咋地。他发觉了我的异样，起身说你行你拉。我这瘾头子可大着呢，接过来忽忽悠悠的就眯着眼睛拉了起来。

等我再睁眼，是两个城管叫停了我，老头不见了，身边还围着不少群众。到了城管局，他们说我违反城市管理条例，要罚款200。我一数碗里一共才打赏了36，哪够交的。索性就把那老头留下的二胡压给了他们。

到了晚上，我寻么着找个地方睡觉。于是来到了车站大厅，找个长椅打起了盹。

天还没亮，我就被打扫卫生的摇醒了。我睡眼惺忪的去花两块钱买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接着瞎晃悠。

中午我在树底下坐着，看到一群小孩在打架。我上去劝架，原来是几个流浪孩抢吃的。我也饿了，一算兜里还剩34，够吃三盘饺子的了，索性叫上几孩子一起吃吧。

到了晚上，我接着回到车站大厅打盹。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东西在碰我腿，我睁眼一看，脚底下有个黑包。然后警察就来了，看看我，就把我带回来了。

我还没睡醒，有点懵。不过还好，这回算是有地方好好睡觉了。

“你回去再反思反思，等我们再叫你。”

回到牢房里，我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上次被叫进来处理，还是在生产队时候因为崩鱼。回想着这几天的遭遇，每天都浑浑噩噩的醒来，莫名其妙的，到哪都不对劲儿。

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马大帅，有人接你。”

我回过神，惊慌不定的跟管教走出去，在接见大厅看到了我的小舅子范德彪。

我失声痛哭，不能自已。

生活就像是在开原的一场旅途，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会遇到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