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魇

转眼到了野营的前一天。下午四点，小梦比优斯推开家门，希卡利正盘腿坐在茶几前，对着张大屏写写画画，咖啡机咕嘟着见了底。小家伙三步并作两步趋近按下停止键，对专心致志的科学家耳朵嚷嚷：“糊啦！”希卡利被震得脑袋嗡嗡作响，抬头问：“今天这么早？”“该我问你吧。”小家伙上下扇手驱散浓烈的咖啡味，“大白天看见你真稀罕。”“休假。”希卡利视线移回屏幕。“休假煮提神醒脑汤，脑壳没事吧？”小家伙把仅剩点可怜的渣渣的咖啡机扔进超声清洗仪，点击启动，“好贵的古董，我晚进来两分钟电机就废了，连个谢都捞不到。”“好，谢谢。”希卡利的心思完全在屏幕上的内容。小家伙显然对此反应不满意，书包往地上一撇，绕至其后左摇右晃叽叽喳喳：“我算是了解警备队‘和尚庙’这绰号哪来的了，都跟事业结婚了呗。爱迪谈了多少年，到现在还没跟空公主办个婚礼，赛文泰罗当了爹的，还单亲爸爸。抛开干部，这几百年的队员大多内部解决的吧，女队员比稀有金属都难找，真不知道这么个罗汉殿有什么值得憧憬的，那群小屁孩全报了名了，警备队组织的野营和学校组织的有啥区别？就因为除了我全班交了报名表，老师今天没布置作业，绩优班不留堂可是大新闻。”叨叨半天没人搭理，小家伙猛劲儿撑希卡利的肩直起身子：“搞啥呢给我看看！”科学家敏捷地挡住他的视线，小家伙又搂着希卡利脖子趴近，又被挡住。

一两回合后一无所获，小家伙抱手生闷气：“保密项目你回去加班好了！”“私活。”希卡利左手后伸拍拍小家伙的肩权作安慰，“洗个甜瓜一起吃。”“什么都不让我看还想支使我干活？想美事吧！啊！”忽然想起了点事，“糟了，野营注意事项的通知还没发。”急匆匆站起来，借着瞬间高位瞄到了屏幕上的字，希卡利想挡住时来不及了。小家伙语气里全是恶作剧成功的开心：“我倒要见识下什么私活入得了科技局扛把子的眼，Vicxury……惟德西瑞制剂的药理学作用和临床疗效验证？这，不是早在申请开放专利的时候都做过了吗？ ”“看仔细，是仿制剂。”希卡利给他让出了片地方，“对加奈教授的学术不端调查结束后，证明了清白，但恢复名誉需要时间，他牵头论证过的仿制药与瑞和公司生产的有效性无差之事实，需要更多证据支撑才能获得广泛信任，堵住垄断者的嘴。”希卡利的语调平淡，却如同投石入水，小家伙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垂眸小声说：“要是我当时再多想一点点，那些病人就不用再等五年了对吗？”“不知者无罪。”“才不是这样！都这么想，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注：出处《孟子.梁惠王上.寡人之于国也》）”

挺会引经据典。希卡利的语调柔和下来：“反思，是自我修正的必备能力。”“可惜你没有。”小家伙笑嘻嘻地接话。“嗯？说说看？”“没事，你是最棒的，我去写通知。”小家伙吐吐舌头拎起书包溜回房间。

希卡利哑然失笑。他分明察觉到小家伙掺杂在玩笑里的认真成分，他认为有必要好好谈谈，这当头，小朋友又回避了。希卡利自己又何尝不是尚未准备好呢？如是想着，希卡利关掉超声清洗仪，捞出一看，得，重新手洗吧。

正当时，小家伙的声音飞过来：“明天上班吗？”“不去，有事吗？”“野营出去五天呢，你送我下呗。”“没空，这个还得收个尾。”

“哼！”小家伙砰地关上房间门。

五分钟后，希卡利查看泰迦发布的通知，在通用文本下加了如此一条：青少年时期是培养自立能力的关键，请各位家长不要接送本次野营营员。

真是哭笑不得。

翌日天光微亮，小家伙已睡不着了，稀里哗啦检查一番随身物品（大多是零食和玩具），蹦达出房间，希卡利那边还静悄悄的。推门一探，科学家歪在床沿，被书而眠，看来，和论文大战了一晚上。小家伙悄悄退回客厅，打算找点糕点对付一下，便看到冰箱上的便利贴：粥和三明治加热一分半再吃。

真是，谁会傻到直接吃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东西，又不是冰棍。小梦比优斯不禁内心吐槽。不过，这些早点，现纱罩扣着摆在桌上，看样子已放了一夜，正好常温。

希卡利周到地考虑了自己起不来，小家伙贪睡没时间加热的状况。

小家伙尽量不吧唧嘴，吃完早饭比平常多花了一倍时间。蹑手蹑脚带上门出去，急火火赶到集合点，飞行器还没启动，只有泰迦、泰塔斯、风马在做前期准备。

看到他，三人迎了上来。泰塔斯首先伸出手：“初次见面……吧，怎么称呼好呢？”风马见泰塔斯纠结，搂过来打趣：“梦比优斯桑啊，老大哥你可说过，对所有奥特战士都充满敬意哦~别害羞嘛，先叫声风马桑听听！”泰塔斯满脸认真：“对你加敬称，与其说是别扭，不如说是根本不愿意。”“啊？”“别闹了，泰塔斯比我们都年长好多呢！”泰迦及时介入。“好好。”风马就势作罢，注意力转向小家伙，“初次见面，你认识我的吧，感觉真奇妙啊。”小家伙不想理他，向泰迦伸手：“牌呢？”泰迦掏出小梦比优斯的工作牌，担忧地嘱咐：“没组织经验不要紧，跟着我就行。”“少废话！”小家伙劈手夺过胸前粘好，炫耀似的挺了挺胸，逗得三人小队忍俊不禁。

学生陆陆续续到了。点名查人后，各自在船舱里聚堆聊天。小梦比优斯独自贴着驾驶室墙壁蹲下，泰迦设置好自动驾驶后出来看到他，俯身问：“离同学那么远，何必出来玩呢？”“生命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小家伙摆出副潇洒表情，戳中了风马的笑点：“小小年纪挺深沉一点都不坦率哈哈哈。”小家伙十指交叠肘在膝盖上，歪头蔑视：“风马，是吧？一把年纪了为老不尊。”“喂你什么态度！”“他嘴上不把门你别和他计较！”泰迦赶快扳回风马指向小家伙的手指。“对不起啊可别气出个好歹来。”小家伙耸肩晃颈，站起来扬声说，“那我就坦白说了，戴学生会徽耀武扬威那女的，我看着她就够了！”

“什么意思！”人堆里噌的站起个娇小银族女孩，要冲过来的架势，被泰塔斯宽阔的身躯隔开。

“你什么意思？戴着你那特权牌，干嘛呀？不是学校的活动你还想扣我们班分呢？学纪部部长大大？”小家伙尖锐发难。

“你说清楚！我只扣你们班分吗？”女孩高声怼回。

“平常心平常心，坐下坐下，要出发了。”泰塔斯挡在两人之间，左右劝解。“都是一个学校的，别搞这么紧张嘛。”风马加入劝架。“是你让我坦诚的。”小家伙分毫不让，“每次你值周我们班的分都扣得最多，公开的，”

“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反思下你自己！”

“你要针对我，冲我来！明明是你嫉妒！特优班惹不起，同年级拉仇恨，就拿我们低年级绩优班出气，用我转移矛盾拙不拙劣？难怪你考不进绩优班！”小家伙叉腰嘲讽。

“对啊，学姐你怎么这样？”“我们讨论问题都被逮到原来如此！”“隔壁那么大声才扣了两分！”“学姐今天是郊游放过我们吧。”低年级绩优班的活跃分子略有骚动，三人小队维持纪律，但为时已晚。小家伙乘胜追击：“你今天针对我们，明天看哪个不爽，再滥用权力，是对规则公正性的冒犯，我们不欢迎这样的干部！”

“我们不欢迎这样的干部！”绩优班的活跃分子跟进喊口号，很快带的整个绩优班沸腾讨论“选择性执法”，进而群情激愤，甚至有人喊出了让她引咎辞职。

“你你你血口喷人！”小姑娘百口莫辩，眼泪汪汪。“讲证据，我们刚举证的都是张榜公示的，难不成你有阴阳账？”小梦比优斯咄咄逼人。“就是的！”群生响应。

“早知道你来，我就不来了！”小姑娘羞愤而走。“我来碍着你耍淫威还是称大王了？”小梦比优斯抛出了极具攻击性的一问。“谁求着你来了，一路走好！欢送下！”人群中有孩子起哄。小家伙带头拍手，立刻哗啦啦一片掌声，有调皮的孩子还趁机吹口哨。

小姑娘刚刚出去，舱门缓缓合上。

“你们太过分了！”泰迦看不下去，义正辞严地站出批评。“别，过分的是我，不干他们的事。”小家伙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耳语道，“打击面太广的话，队伍可不好带了。”“你记住了，回去再处理你！”泰迦扳到和小家伙面对面，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坐在边角一直没说话的小男孩胆怯地举手，“那个学姐很霸道，请不要处理，帮我们说话的人。”

泰迦震撼到一时想不出如何应答，启航的铃声响起，泰塔斯赶快组织大家坐好。小家伙绕过风马挑衅地笑着小声道了谢谢，将要回到方才蹲的墙根，那胆怯小男孩小心翼翼地问：“可以请你这边坐吗？”小家伙欣然答应而去，又对着三人小队甩了个睥睨。

飞船加速爬升，三人小队前方席地而坐。风马打了个寒噤，按着两位搭档的头说：“好熟悉的阴险啊。”泰塔斯点头表示同意：“比托雷基亚，更甚。”泰迦声音压成了蚊子：“别被外表蒙蔽了啊，他就像那两个蓝皮恶魔的叠加体。”“哪两个蓝皮恶魔呀？”“赛罗和希卡利，诶？”泰迦猛地觉出声音不对，抬头一看，小梦比优斯嗤嗤坏笑着蹲在旁边：“你猜我录音没？”

“录像了？”防不胜防啊，泰迦捂脸。“聪明，不愧是你~”“删掉！”“才不，我是恶魔嘛~”

……

一天后，飞船着陆在行星伽农附近的小行星上时，小梦比优斯已经和周围几个孩子玩成了一片。

带着好奇宝宝们四处转了一圈，打打闹闹地扎好了营帐，风马碰了碰泰迦：“喂，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没有吧。”泰迦搓角角意图萌混过关。“解说啊，为什么来这颗星球之类的，领队。”风马打趣地揽住泰迦的脖子。“的确，不说明的话，和在奥特之星的郊外露营也没区别了。”泰塔斯附和。“别说了啦，我想想。”泰迦掩饰地扶下巴。“你该不是没准备解说吧？”风马准备好了嘲笑脸。“风马你去说啊！”泰迦回嘴，两手外展比划，“辣——么——长，而且是和O-50有关，你说正合适。”

正是时，小家伙疏懒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一页纸，有多长，又没让你写。”“喔是他代笔的啊~我想你也没这文笔嘛。”风马补刀。泰迦的脸火辣辣的烧，有气无力地辩解：“密密麻麻一页纸好不，压着死线给我，哪有时间背呀。”“噢是没背过不好意思读稿子啊。”泰塔斯恍然大悟状。“人艰不拆啊泰塔斯！所以我说风马来嘛！”“你是存心的吧泰迦，O-50出身介绍自家前辈的故事还要读稿子什么的！”“自家前辈的故事都不知道好意思笑我吗！？”眼见两只又要掐在一起，小家伙插入其间，不耐烦地问：“快点谁去，别浪费我的智慧。”

“就你了！”泰迦风马异口同声。

“哈？”

“你也是工作人员啊~”一银一蓝抓住救命稻草般，满眼的“千万不能放过他”。“嗯原作者来讲更能传达出本意呢。”泰塔斯帮腔。“喂喂喂你们仨！”没等小家伙抗议完，泰迦吹哨集合：“各位，本次野营由特聘小解说员带大家一起玩，同学们要友好相处哦~”在小同学们元气满满的“好”声中，风马顺势将小梦比优斯推了出来：“加油！”

打雁的叫雁啄了眼。小家伙在心里给了三人小队一人仨大耳刮子。任他平日杠天捶地抽空气，横扫八方无人挡，此刻，豪气干云一泄千里，萎缩成了闺中细语：“那那那个，跟我到，前头……走啦！”僵硬得同手同脚。

泰迦拼命忍住笑：“别害羞嘛！”“就是，你紧张什么，欺负女孩子多厉害啊！”风马也来插一刀。“你对‘女孩子’有什么奇怪的误解？”小家伙愤愤然。“咦吵架气势就回来了？”“风马你好烦！”小家伙一扭头跑远，泰塔斯和泰迦默契地分别在队中和队尾招呼小朋友们跟上。

爬上飞船停泊的山脉主峰，满眼郁郁青青。小家伙长这么大头一次正经讲演，舌头仿佛打了个中国结：“从此西南望，呸，东南，那个杉，咳咳咳，大的绿色、伞盖就是，生命之树的种子，在这个星球上生根发芽成长出来的巨树树冠。它与行星伽农的生命之树同宗同源，或者说，它就是那棵树的孩子。生命之树的果实对‘傀儡毒’有立竿见影的地……化解作用，树的来源有三种主流学说，最被认可的详见历史选修教材——《多次元宇宙生命起源》第三章。”“有吗？”泰迦挠头。“有！”围观学生整整齐齐地回答。

“请带着你无知的优越感回顾课本谢谢。”小家伙极其自然地顺口一损，“这不是我们的重点。围绕着树与傀儡毒，来自不同宇宙和星球的奥特战士卷入了一场为捍卫智慧生命体的存在而起的战争中。这场战争的过程与结果都难以二元化评论，我认为是延展性思考的重要资料，具体的回到营地各位会收到资料。战争的起始点行星伽农距离我们现在的这颗星球仅仅3300万公里，但是同一种树，远在这颗星球的西半球的人用它入药，作为工业生产的原材料，在伽农，却成为了大战争的导火索，甚至为了所谓的终战而被砍倒，这到底是‘树之罪’还是‘人之祸’？我的讲解到此为止，个人看法，见仁见智。”

随着个帅气的收势，泰迦喝彩：“讲得好！”领队打头，学生们也纷纷报以掌声。首次因“正事”获得表扬，小家伙倒不好意思了，不声不响地走到树荫底下，三人小队组织自由活动。

泰迦邀功：“我傻装的有水平吧，一下把他舌头捋顺了！”“哪是装的，爱迪老师要哭了。”风马毫不留情地揭穿。“风马你不是也不知道嘛！”“又不是我要出风头~”“这小孩，很有梦比优斯前辈的风采。”泰塔斯的肯定打断了两人的拌嘴。“啊，可不是嘛。”泰迦目光中的余味和洒在山脉的斜晖一般悠长。

入夜，营地。小家伙硬要挤到三人小队这边。四个人围着篝火安静烤串，和孩子们的兴奋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你平时不是挺咋呼的吗，今天怎么蔫了？”泰迦的座位边堆了个签子山，伸手向小梦比优斯那边。

“没劲儿。”小家伙大方地拱手让出，“眼里只有吃。”

“吃好喝好身体好，给！”泰迦把烤好的鱼丸塞进他手里。小家伙捏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说：“吃如其人，全蔫吧了。”“用你话说，我们都是一万多岁的老头子，跟你这青春正好怎么比。”泰迦笑得没心没肺。“多可怜，鱼丸子被你这么烤，柴的。”小家伙咬了一口，嫌弃道。“哈哈哈哈哈哈啊泰迦不是我牙不行了吧~”风马跟进嘲笑。“你手艺也不怎么样，芥末涂这么多敢吃吗？”“吃就吃，味道很棒啊啊啊啊嚏！”泰塔斯捂嘴呵呵笑出声，泰迦风马调转矛头调侃他，气氛欢快融洽。

他们玩笑了一番才注意到小梦比优斯沉默地拿着个小木枝挫粗壮的柴禾。“篝火小了添点柴就行了，不用钻木取火。”泰迦笑着拍拍他。“我在想。”小家伙继续机械地搓。“格木头？我听说过地球人有格物致知的行为。”泰塔斯一本正经的猜测引来了另外两人的哄笑。

“没有一根木头能选择何生何死。”小家伙的语气颇为惆怅，“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你在说什么啊？”泰迦实在没想通这两句话的关联。

“有的人死了，他依然活着。”从没去过的蓝星，相似的树林，那么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钻木取火烤地瓜的情景浮现脑海。他们的笑，多像这三个人，青葱年华的生命，亦未曾设想过离别。

而今的茫茫宇宙，何处觅其踪？

他们，一个都不在了。

可为什么，不在的，却像是我？小家伙为这样的想法一哆嗦。

“喂，发什么愣呢？”泰迦来了个爱的大脑崩。

“在想你怎么谢我。”小梦比优斯回一个调皮的质询。

“请你吃……”“不稀罕。”“新装备……”“卸载了。”“帮你写作业？”“用不着。”小家伙打了个“停”，狡黠一笑，“陪我玩双重神经衰弱游戏，你连赢三局为止。”“赢一局都靠运气吧！”泰迦哀嚎。“多吗？希卡利可是三副起步。我幼儿园都能开五副了。”小家伙看傻子的眼神眨巴眨巴。

是魔鬼，大魔鬼养出的小魔鬼。泰迦的眼里小家伙长出了恶魔翅膀。（神经衰弱游戏：将一副牌牌朝下摊开，每次翻两张，数字相同为一对，如果不是一对的话则盖去，是一对则将其挑出，放于一旁。直到所有牌都配对完成，游戏结束。双重神经衰弱则是用两副牌，数字花色相同为一对，其他一样。）

“那用奥特六兄弟卡牌好了。”泰迦闻言，如获大赦，一口气没喘匀，小家伙接道，“用佐菲、奥特曼和杰克披风挡住身子的那一版吧。”

果然是魔鬼吧！翻错了翻车的就是亲情了！泰迦用怀疑人生的目光打量这个眼神无辜还布灵布灵的小鬼。

这很梦比优斯。事后，赛罗如此评价。

当下，玩累了的学生犯起了瞌睡，还依依不舍地在营帐外撑着。

四个人的篝火堆也弥漫着浓浓的困意。

万籁此都寂。

忽然，营地中央白光灼眼，接着噼里啪啦一阵炸响，学生惊慌奔走，尖叫声此起彼伏。

风马首先一跃而起，向白光投下的方向看去，高处黑黢黢的树影里，现出杰顿若隐若现的身形。泰迦随之反应过来，振臂大呼：“同学们注意隐蔽，到这边来！泰塔斯梦比优斯带大家走，风马我们上！”“数量不少，你们小心！”泰塔斯迅速招拢学生，用结实的身躯抵挡攻击。“不应该组织能战斗的反击吗？”小家伙边张开屏障边冲泰迦喊。“快走！这不是小豆芽菜对付得了的角色！”风马和两只杰顿火拼上了。

“切！”小家伙一甩手，趁着泰迦风马吸引火力的间隙对泰塔斯说，“你在前，我殿后。”“可是……”“我可是工作人员啊！”小家伙在自信的大白牙下比了个V。没时间多考虑，泰塔斯扛起两个摔倒的学生护小雏似的笼着大家往飞船的方向赶去。

这一头，泰迦和风马战入胶着。“幻烟之术！”风马脱困后高处俯冲发射光波手里剑，“越来越多了，要是泰塔斯在就可以……”“学生安全是第一位的！”泰迦可算解决了一只，稍喘口气。“啊，也是。”风马话音刚落，脚下便掠过一片橙色光线，扫射了个扇形，被全然反弹，差点炸到他俩。

回头，小梦比优斯半跪着收起发射光线的姿势摊手耸肩：“哦吼，会开盾的。”

“你怎么回事！”泰迦抵住一只杰顿的进攻问。“你不让我跟紧你吗~开飞船又不用两个人。”小家伙语气轻松加入战局。“别和赛罗学些奇怪的东西啊。”泰迦边高速攻击边叹气。“哪来的底气说我呢你。”小家伙调侃着，两人的后背靠在了一起。

杰顿的数量仍在继续增加。

“没完没了了！”风马擦了把汗。

“吾乃专门抹杀奥特战士的人工生命体，杰特。”高处的悬崖边传来个低沉的声音，“吾可无限召唤杰顿，现向你们传达百特星人的条件，啊！”

“人工生命体复制起来就是方便。”小梦比优斯对着其面门扔个光弹尖酸嘲讽，“一门火炮谈什么条件。”

“如尔等不听，那些学生就没命了！”随其语音，几只杰顿腾空而起，扑向即将启动的飞船，幸而风马拦截。

“奥特之星于一日之内交出星球防卫技术，否则！”杰特余音未落，飞船已然升空。乃改口道：“只要我在，杰顿源源不断，你们将战至力竭而死！”

“那你先去死吧。”小梦比优斯和泰迦配合着与杰顿群拉开距离，搭着泰迦肩膀嘿嘿一笑。泰迦微微下蹲，小家伙撑着他的肩头空中转体，螺旋着扫出燃烧着∞型火圈的回旋踢，登时清开一片。

“不错！”泰迦由衷赞叹并快速补位，燕式飞弹和斩击之剑配合着再次削减了敌方数量。风马落地近身格斗。

杰特抄起武器蓄力。

“泰迦，退后！”张扬清澈的少年音和毅然从容的青年音重合，46米的背影与49米的背影同时X型抱胸，抚摸左手，张开双臂，在通红的逆光中，烈火双翼腾空而起。

泰迦一瞬恍惚。

“师兄……”

紧接着被“眼睛不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拉回现实，小家伙从背后紧紧抱锁杰特。

“问出幕后黑手！别冲动！”泰迦大声提醒。

“喂，听到了吗？你的操纵者躲在什么阴沟里呢？”小家伙怪里怪调，伸腿使绊，趁其重心不稳死死压住，周身弥漫火焰，烧到杰特身上。

杰特的皮肉滋啦作响，痛苦地呻吟着：“这么烧下去，你也会死的！”

“呼~”小家伙不屑地对其耳根吹了口气，“给你讲个鬼故事，凤凰浴火，涅磐新生。”

“你偷袭！算什么奥特曼！”

“没关系，你继续硬。”小家伙咧出了个大大的坏笑，“反正你挂了，百特星人还能再造一个，特方便，跟你，不，比你召唤杰顿还方便。”

“……”

火焰漫烧至杰特全身，杰特惨痛大叫。“想好了，你说了，我立刻松开你。”小家伙不慌不忙。

“我，凭什么相信你……”杰特虚弱地停止挣扎。

“因为你没得选。可悲的东西。”小家伙瞬间面目冷酷。

“在，怪兽墓场……死镰将至啊啊啊啊啊啊！”小家伙刚一松手，杰特惨叫着变成了一朵烟花。

另一头，杰顿也全数歼灭了。

小家伙歪头卖萌：“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灭个火？”

兜头一瓢冷水。风马砍了个大芭蕉叶引流了崖壁上的瀑布。

“我他娘的谢谢你。”被硬核灭火的小家伙跳下来落回二人身边，“野了个什么鸟营，回去了。”

……

宇宙警备队本部，中心会议室。推门进去，奥特六兄弟神情严肃。

“都在啊？开我批斗会这大阵仗？”小家伙不甩地摸了把鼻梁骨，“我是站着听还是坐着听呀？”

“坐下。”奥特曼强压无语指了指长条会议桌对面正对佐菲的蛋壳椅。

小家伙跷二郎腿后仰，整个身子非常难看地窝进椅子，嬉皮笑脸比划道：“诶，审犯人标配不是‘非常后悔椅’，直直靠背，长板桌桌，俩放手的铁圈圈，保证坐上就知错错那种？哕，叠词词真是恶心心~”

奥特六兄弟习以为常地等他表演完，佐菲黑着脸反问：“你为何自定位‘犯人’？”

“把我当犯人的是你们吧。刚返航就突审不是犯人是宝贝不成~”小家伙捋掉身上的冰溜子，“风马的大作，湿身诱惑宇宙航行过后变成冰雪皇后了，sexy直逼艾斯的身纹呢嘿嘿嘿嘿——”

杰克悄悄拍拍艾斯青筋暴起的手，耳语：“发火就着他道了。”复问小家伙：“坐好！明白错哪了吗？”

小家伙立马乖巧坐姿，换上副无辜表情，快得令在场各位不禁怀疑他悄悄学过川剧：“你们叫我来的，我怎么晓得啊？”

佐菲大力按压太阳穴：“叫你过来共两项议题，先给你个自我反省的机会。”

“哦，坦白从宽，酌情减刑。”小家伙双手托腮卖萌。赛文也头麻起来，原本作为熊孩子退治专家列席的他颇感棘手，平时多看到他和赛罗拳脚交流，言语粗暴直接，未曾想油嘴滑舌比自家儿子高出个数量级，而且，相当心机。希卡利，不容易。

“我想想哦。”小家伙真双目上视认真思考状，“打到苏拉教授的黑板擦？那是他自己不小心嘛，非要从挂板擦的地方走，是我放的没错啦，可绳子松了扣他头上怪不到谁；弄坏竞技场地板？那也有赛罗一份，不能光批评我；还是，把把霸王蜂窝带到活动课上？我们不认识，以为只是大体型蜜蜂嘞，再说大家都吃到新鲜蜂蜜了……”

听小家伙报菜名一样列举近期“罪状”，在座各位血压急速飙升，不用想，随口说出来的，都是自以为提不上串的小事，这孩子的顽劣，升级得超乎想象。接下来，他一脸天真地扔出了炸弹腾的将泰罗点燃：“知道了，不该替泰迦写策划。”

“啥？那份策划是你写的？”对儿子文字功力的提高的赞美错付了，老父亲心痛如割。

“解说也是我。”小家伙调皮一笑。

“泰罗，坐下，偏题了。”好容易收住打人冲动的艾斯不动声色地安抚了下六弟。

“你不要避重就轻。”大哥就是大哥，处变不惊，将主题拉了回来，“第一件，煽动同伴对立排挤，你怎么说？”

“嗐，泰迦嘴真碎。”小家伙语调满是不屑，眼里不明显地摇曳着愤怒的火苗，同时观察着六兄弟的表情，窥见了佐菲一闪而过的不解，领知非泰迦告诉，嘴角一歪，语气变作讥讽，“那女的说的是吧？她是不是这样啊？”翘起兰花指尖声尖气娇滴滴，“‘嘤嘤嘤，他凶我！他早有准备来欺负我哇哇哇哇——’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肯定是那臭小子的错呗。”

“一口一个那女的！她是你学姐，是学生干部，基本尊重都没有！”佐菲拍桌警告。

“她不配！”小家伙语气和眼神溢出不服，“我有证据的，说的是事实怎么叫煽动对立啦？”

“但不是全部的事实。”奥特曼敏锐地抓住关键，“经过裁剪剔除的事实，误导大家认知，不是煽动是什么？”

“她先针对我的！还牵连我们班其他人！恶人先告状！”小家伙叉手抱胸，“就算非要扣我个‘煽动’的大帽子，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无脑跟风没有判断全怪我不合适吧？”

“没人告你状！”奥特曼郑重其事。

“那你怎么知道了？行，就算你们各位辛苦关注着我的动向，我也算帮‘群氓’出了口被滥用职权打压的恶气吧。”小家伙依然很不服气，“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她真的滥用职权，应该向学生会、校委会举报而不是‘群体暴政’。哼，学生会查自己人？校委会的那群，为啥和这个各方面都不出众的女生关系那么好，让她一路平顺做到学纪部部长？还不是她上头有人？也就警备队爱打压自己人，泰迦是候补生中的顶级，因为是泰罗的儿子，多久了才转正？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任何人！我就是诈她，要不是她自己针对我心虚，对号入座，反应能那么大？还能给我机会‘暴政’她？”

“她上面是有人！”佐菲严厉接话，“她的双亲，是红巨星灾难中引导避难牺牲的警备队支部队长。临近毕业，她终于有时间参加这次活动，对她而言，意义非凡。那是，她的父母亲，没来得及带女儿进行的旅行。”

小家伙呆愣了一下。旋即身体前倾搭在桌上，恶狠狠地嘲弄地扫视六位：“怪不得啊，怪不得人家看我这么不顺眼，老几位，功不可没。怎么啦？都不吭声了？不是还有一项，继续，请啊！”

令人窒息的沉默。

佐菲率先开口：“你的作战，我们从泰迦的报告中获知，很勇敢。但是，意气用事，不是成熟的战士该做的。”

“嚯，用成熟的战士标准要求我，凭什么，我该吗？”小梦比优斯话里带刺，“嗷，我活该，我老厉害了。”

“你的冲动，失去了获取重要线索的最佳机会。杰顿死镰，是什么级别的危害，你清楚吗？”奥特曼接续发问。

“赛迦一拳捶飞了，赛罗说的。”小家伙搞怪。

赛文摸了摸头镖，脑子快速过了教育赛罗的方案，耐下性子说：“被选作孵化地的那个宇宙的地球，付出了惨重代价。在绝对性优势压制对手时尽可能多的获取情报，战术课程，讲过的。何况，是会造成巨大危害的怪兽的情报。”

“小卒子没说完的，抓住大将什么都明白了吧。知道大将在怪兽墓场，宇宙警备队是吃干饭的？”小家伙不以为然地说。

“怪兽墓场，搜索到了杰特生命迹象反馈装置。你的行动，打草惊蛇了。”杰克的语气甚是沉重，“警备队正在搜寻其他线索，以期最大程度减少危害。”

“关我毛事！”小家伙羞赧之色一瞬而过，神情暴躁起来，“他打伤了我的同学，我让他付出点代价不过分吧！”

“逞一时之快，将有更多生命受灾。”佐菲更加严肃。

“他打伤了我的同学。”小家伙机械重复。

“这是因小失大！”佐菲加重语气，“守护生命的觉悟，不该如此狭隘。”

“他打伤了我的同学。”小家伙恶声恶气，“比起用嘴守护生命的口号家，狭隘不丢人。”顿了顿，直勾勾地盯着佐菲，“你好冷酷啊。自以为是的‘拯救一切’，和那个，遵照着程序设定的所谓‘自主意识’的什么恐魔人一样可悲。换个角度想，我做了件好事，帮同学出了气，也解脱了他的悲哀，一石二鸟。”

全场震惊。佐菲如同首次认识他般，试图解读他僵硬又可怖的表情。这个孩子，难道要走向某条老路了吗？

“怎么啦？反驳我，批评我啊？”小家伙不依不饶，竟挤出一丝微笑来，“恕我直言，杀掉杰特的，非我，而是在座各位。我，正是各位手上的刀！本质上不过一把刀折断了另一把刀。一把不按照预设程序行动的刀，真是令使用者不安的存在，是不是？佐菲，你这惊讶的法令纹，不就是表达这层意思吗？”

“别胡说，我们一直把你当家人看待的！”泰罗按捺不住了。

“我是谁的家人？和哪位有血缘？还是一起长大共同战斗过？自作多情！”仰头，将湿漉漉的眼眶的晶莹硬憋回去，干笑两声，“各位移情于我的老阿叔，我不敢妄称理解你们，你们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记着。现在看，我们都错了，大错特错。你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风筝脱线，我不会再奢望某一天，能像真正的长辈一样相处了。我不是白痴，也不想讨各位欢心；我不是警备队员，也不是你的亲人。往后，请不要再在我身上费心，更不必用教训下属和弟弟的语气教训我，辛苦你们了！”

深鞠一躬，转身出去。泰罗注意到小家伙背后几条仍在渗血的伤口，发射了条治疗光线。

小家伙回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转眼，正好和刚到门口的希卡利四目相对。小家伙扔下句恶狠狠的“不许跟过来”撞开希卡利甩大步子走。

“赛罗不在家。”无语许久的赛文说。

“他在哪，我比你个当爹的清楚。”回怼之后，大喇喇地消失在拐角。

希卡利扶额叹息。会议室一片死寂。

良久，佐菲笔杆敲着会议桌郁闷道：“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看，这孩子是太明白了。”赛文说。泰罗捏着嘴带着醋味接话：“泰迦也说，他心细得很，倒更像希卡利。哎，希卡利呢？”

六双眼睛聚焦门口，科学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僻静处的小池塘，小梦比优斯拣石子打水漂，十投九沉。背后呼啦一响，他没好气地回头：“说了不许跟……”只是风吹叶落。他失落又忿忿难平地一屁股砸在柔软的草地上，翻来覆去滚了一身土，枕手望天给赛罗拨视频：“哟，活得挺滋润呢。”

“那你可当。”赛罗笑嘻嘻地比了个耶，“你没去野营呀？”“我为什么要去？”小家伙不满地撇嘴。“自己策划的活动都不去，血亏的事是你干的吗？”“泰迦嘴怎么那么长！”“哈哈哈哈——”赛罗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我就知道，泰迦，叫啥，马屁拍到马腿上了，精彩精彩，夸你都夸出错来了。”“我才是帮忙帮出错了，不去还好，去了不落好还捱数落，图啥呀。”小家伙翻了个白眼。“我想也是，你个洁癖祖宗滚一身脏，绝对又犯事了生闷气。”赛罗捶腿合不拢嘴。“什么叫‘又’啊？怎么你也‘又’啊？”小家伙秒变气鼓鱼。“别生气，气你也打不到我。”赛罗撩拨得不亦乐乎。“原地等着我现在就去打你，谁跑谁孙子！”“别，我怕了，希卡利和老爹再找我算账我可兜不住。”赛罗及时认怂，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才不管我呢，没人再会找你算账了。”小家伙鼻子一酸，头扭向一边。“哎哎哎！”赛罗手足无措，“真是的多大人了，那我现在接你过来，你随便捶行不行你别哭啊喂！”“你才哭……”

话音未落，一个滑稽的声音和红艳艳的身影入镜：“啊啦赛罗酱，好吵呀又把谁打哭啦？”“我要说几遍才行，我是感动的不是被他打哭的！”一个清亮的机械音抗议。“哦，红莲，詹奈，来得正好。”赛罗看到救兵似的打招呼。

红莲火焰凑近镜头：“这位就是赛罗酱的弟弟吗？一点也不像嘛。哟，小家伙好啊，我是英俊潇洒的红莲火焰大人！”没等小家伙吐槽，另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和绿色的骑士一起出现：“你太自恋了红莲。不得不说有几分神似呢。你好，我是镜子骑士。”“是吧。”赛罗顺着说，“虽然和我还差两万年，战斗力和可爱的外表一点也不相符呢，也不能全说是我的功劳，十分的话，九点九分吧谦虚一点。”“你的脸皮厚度和奥特之星的直径比比也不用谦虚。”小家伙的五官大写着鄙视，“谁是你弟弟？”“喔不坦率的个性都很像。”詹伯特也凑了过来。“神经病啊一个个，对着初次见面的人品头论足的。”小家伙差点把光屏扔出去，想了下，忍住了。

“别介意，他认生。”赛罗，谁让你随便解释的！小家伙心中大声抗议。

弟弟吗……

“不介意，我们都没嫌弃你怎么会嫌弃弟弟君。”红莲精准吐槽。“不过，你弟弟，泰迦，我们不是见过吗？”詹伯特较真地发问。

是啊，他弟弟叫泰迦。小家伙释然一笑，又不是那个滋味。

“哪条法律规定赛罗只能有一个弟弟啦，对吧？”“说的对啊红莲！就像詹伯特和詹奈那样异父异母亲兄弟行不行？”赛罗接的爽朗且自然。“异父异母亲兄弟，像哥哥那样啊……”詹奈似懂非懂向屏幕伸手，“那我们也算是同类了，请多关照。”

机器人的奇怪逻辑。如是想着，小家伙和他隔空对了个拳。

“说起来，弟弟君有点眼熟。”詹奈收拳看向詹伯特。“有一说一，确实，像在哪里的资料见过。”詹伯特肯定了弟弟的疑惑。“记混了吧，一定是记混了，就算是机器人也会出岔子吧。”赛罗紧急救场。詹奈万分认真：“记混了的话，联网查证一下保险。”“喂——读空气啊！”赛罗在詹奈面前晃来晃去，“查什么查啦原子钟也有误差的我不会在意的！”“作为高精机器人我们自己会很在意。”“詹伯特！喂！”赛罗急得额上生汗，“拜托了不要一起犯轴！”“小问题，过后再说也没问题啦。”镜子帮忙圆场，“赛罗一定有他的理由。”“谢谢你啊镜子……”赛罗弯腰呼气，揉了揉连续高音快要冒烟的嗓子。

小家伙看着ufz闹腾，心海翻波涌浪。

待赛罗清好嗓子，抹着汗对小家伙说：“喂，谁又惹你了？”“没谁。我自找不痛快。”小家伙赌气地说。“你修炼不到家。”赛罗端起了架子，“膈应别人气到自己，叫什么‘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学两句新成语牛逼坏了呀你。”小家伙起身掸掸土，一句话转音九曲十八弯，“吵赢我，你还早两万年呢。”“打赢我你还早两万年呢！”赛罗比出标志性手势，“我说你，气撒够了就回家吧，希卡利又不是没法沟通的人。”“上回谁说他不讲道理的？”“那是对我。你还不懂他什么心思？”赛罗元气的笑声，很温暖。

“懂他的人少，懂我的不多。”小家伙抱着膝盖意味深长。

“那不就得了，你俩有啥说不开的话吗？”“多了去了。”“唉，养儿方知父母恩，不假。”赛罗摊手。“什么意思你？”小家伙听着不对味儿。“自从有了你，我有点理解老爹了的意思。”赛罗表情正式得逗笑了红莲和镜子。“赛罗。”小家伙阴恻恻一笑，“在拉比的尾巴上绑鞭炮好玩吗？大晚上放金古桥音效吓赛文开心吗？”“你小子把事捅出去跟你没完！我警告你啊！”赛罗急了。“哦呀，赛罗酱被拿捏得死死的嘛。”红莲适时调侃。

赛罗还没腾出嘴反驳，詹奈的自动语音登时浇得他的心拔凉拔凉的：“图像比对中。”

“詹伯特管管你弟弟——”赛罗破了音。“严谨求证，有什么不对吗？”詹伯特不解。“呀不是不对！不是这个问题！总之你先阻止他！”“‘遇到混淆的知识没必要求证’，明白了，这就写入程序。”“啊你明白了错误的知识点！”赛罗左右拦阻，舌头打卷。

“让他查吧，赛罗。”小家伙背手注视随风而舞的两片树叶，“你的同伴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哎你别……”赛罗没想好怎么安抚“弟弟”，詹奈将比对结果读了出来：“梦比优斯，师出泰罗奥特曼，在地球与CREWGUYS一同与怪兽无畏作战，与各路伙伴合力击败安培拉星人的卓越战绩加入奥特兄弟第十位。自担任奥特道场教官以来，广受学员喜爱……”赛罗嚷嚷着“别念出来啊！”去捂嘴，仍没能挡住尾音：“红巨星灾难英勇献身，卒年7200岁。”“那，弟弟君是？”在修正错误上，机器人的执着令人抓狂。

“我也叫梦比优斯。”小家伙笑容些许复杂。

“詹奈你宕机吧，宕机一下吧，算我求你了……”赛罗心累极了。“好奇怪的要求。”詹奈挠了挠头，乖乖走到角落待机了。“对不起，詹奈的算法有点旧了。”镜子也帮着道歉。

“再先进的算法，也无法计算感情。否则，如何会有我呢？”小家伙语气无所谓，笑得却有无法言说的心酸。“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想，对于赛罗，和我们，及看着你成长的大家来说，你都是特别的，无法取代的存在。”镜子骑士温声细语真诚地说。

“要是这个家伙有你一半同理心，他爹做梦都能笑醒。”小梦比优斯由衷地笑了，不忘打趣赛罗。“啊？你个小没良心的！詹伯特，教你个正确的知识点，叫梦比优斯的都是腹黑！”赛罗指着小家伙说。“赛罗，无法认同。詹伯特回答。“好样的烤肉串！”红莲搭詹伯特肩。“我不叫烤肉串！”“@￥%&*《、！”

吵闹的背景音中，小家伙的认真显得十分突兀：“你有同理心的话，倒是说说赛文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老爹？就是那种古板……你还不了解我老爹吗！”赛罗不自觉地挡住了脸。

“我不录像，你说说看。我们的角度是不同的。”“说话算话。”赛罗丝毫没放松警惕。“不说拉倒。”小家伙准备终止通讯。

呼，看来是真的。赛罗放下心来说：“老爹的话，大概就是那种，口是心非，明明很在意我只要说出来就会被反驳‘笨蛋我才没有呢’这种话，很唠叨啊，好好和同伴相处啊任务要认真对待啊反反复复地说也不嫌烦，嘴硬心软吧，挺好玩的嘿嘿嘿。”“这一点你们父子一样好玩。”小梦比优斯犀利总结。“相比之下希卡利就好多了，至少不会像这样——”赛罗比比划划，“拎着你的后颈肉‘怎么考的这么差！学习是不进则退的修行，全力以赴才是青春！’你耳根子多清静，自由度大的多少人羡慕呢。”“你爹也不会这样好吧。”小家伙一脸黑线，“希卡利和你老爹哪有可比性。”“怎么没有可比性？”“说你呢别扯我！”“行行行。”赛罗秒妥协，“一开始必须欣喜，我有父亲，我有家了；相处起来吧，尴尬，找不到话说，老爹心海底针，就像，一尊偶像，远远的在雪山神庙里，怎么都只能远远望着，开玩笑得到回应跟上香神像显灵差不多的感觉。”“哪有你说的那么惨，你们俩相处的挺好。”小家伙玩笑的语气严师了眼睛的暗淡。“父爱如山嘛，山不会向我走来，那我就奔向山。”“呴，诗人，走近了如何？父爱如山崩地裂？”小家伙笑得肩颤。“住嘴吧你！光记着山崩地裂了！”赛罗做了个“没眼看”的姿势，“随着长大，有时候我想，也许不是山不想走向他的信徒，他太沉重了，走得太慢，看起来，像没动一样。”

“山与信徒的双向奔赴吗……”小家伙扣手若有所思，“如果，是两座山呢？”

“不知道，我又不是山。”

“你是懂王。”小家伙时刻不忘刺他一下。

“你那边天色不早了，赶紧回你大山身边吧。”赛罗换了副哄孩子的表情，“等我回去不练趴你！”

“想美事吧。”小家伙挂断了通讯。

大山？他是吗？

更瞀乱了。

泽塔正在家拆包裹，嗖的一道红光闪现，拽起他就走。看清是小家伙后，嘴巴终于跟上了眼睛：“去哪？”“竞技场，打架！”“不是吧，这么晚？”“晚了才好！白天那管理员见我跟见鬼似的！”

也是哈。泽塔会心一笑，换了加固材料还经常被打坏的那块地板看到您二位都想自己跑了。

“饶了我吧，出任务很累的，我新买的游戏都没拆封。”泽塔讲价，“明天行不行？要不一起打游戏，限量发售版哦，我保证不告诉希卡利老师。”“无聊，饥饿营销而已，要告赶紧告去。”小家伙猛然松手。泽塔头上雾腾腾地冒出问号，微弯了弯腰尽量与他平视：“你怎么啦，谁又惹你了？”“我该说你们不愧是师徒吗？”语气很强硬，眼泪不争气地倾盆而下。泽塔四顾有人，一把将小家伙的脸遮进自己的影子里：“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看星星，以前艾斯哥哥有心事就会看月亮，我想看星星也一样。”“幼稚。”小家伙埋着头，由着他牵着自己走。

竞技场顶楼东北角的空调管道钻出两个人。小梦比优斯无比嫌弃地掸尘：“你说的看星星的好地方，就钻老鼠洞到这？”“从空调管道钻上来很有成就感啊！”“你的成就感很特别，飞上来不好吗，噗咳咳咳呸！”小家伙咳出一口沾灰尘的痰。“诶，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这种恶作剧的成就感……”泽塔满脸困惑。“你的大脑什么时候能正常点，一万好几的人了……”小家伙说，“恶作剧不是让自己狼狈的活动。”

“这样啊，奥特难顶。”泽塔“奥特碎”的表情软化了小家伙的语气，“总之，谢谢你，泽塔。只有你和赛罗，完全把我当我。”

“说到这个。”泽塔的钻石眼兴奋得发光，“你刚会走的时候特别闹，大家都去逗你，赛罗师傅很怎么说，吃酸……”“吃醋。”泽塔，你的语言能力真是奥特捉急。小家伙腹诽。“对，吃醋，把你连人带不撒手的扫地机一块端我家来了，你趴在扫地机上横冲直撞太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任谁也没法把这样看着长大的小豆丁和别人联系起来了啊哈哈哈你也才46米怎么都不像——哎？”泽塔说到兴头上，小家伙一脸悲悯地拍了拍他的肩：“泽塔，我一直认为你相貌不凡，骨骼清奇，是个好材料。”“真的？奥特感谢！”“把你拉成三分之一吊子的累赘，就是这张嘴。”“诶！好过分！”泽塔委屈。“算了，反正，要你理解这些话，还早两万年。”

星辰浩瀚，天朗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