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电影节|阿涅斯·瓦尔达的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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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涅斯论瓦尔达》(Varda par Agnès)终于在柏林电影节现身,它的开始就是一个结束:电影与惯常相反,起始于片尾字幕。如何解释?瓦尔达式的小心思或小玩笑?不愿意面对“剧终”(Fin)因而将其反置于开始?对观众直言这一次的开始其实是一个“告别”的开始?也许都有。但无论如何,甫一开场就见到这滚动的片尾字幕人员表,还是颇令人有些伤感的:明年,三年后,五年后,可能再也等不到下一部瓦尔达的电影了。这是一部告别的电影,其中有些因衰老而显出的潦草,有些因死亡而显出的匆忙,虽然潦草中不乏一贯的灵巧,匆忙中不少依旧的动人。

阿涅斯瓦尔达

阿涅斯·瓦尔达。《阿涅斯论瓦尔达》剧照。

阿涅斯瓦尔达作品

《阿涅斯论瓦尔达》其实首先是一本书的名字:导演于1994年出版的自传/电影回忆录(中文版仍在翻译中)。彼时的瓦尔达并不知道,自己当时正在拍摄的从影以来最大制作的电影《一百零一夜》(Les Cent et Une Nuits de Simon Cinéma),也是商业上最惨痛的一次滑铁卢,以至于长时间(五年)都没法再拍电影,这本书也被许多人认为是导演创作生涯的盖棺论定总结之书。幸运的是,伴随着新世纪而来的便携数码摄影机的普及让她在从心之年后开始了创作生涯的又一春。近二十年过去了,瓦尔达的电影名单多出了一列,甚至“头衔”也多了一个:视觉艺术家(artiste visuelle)——当然是时候增补修订旧本推出新版了。瓦尔达当然也有此意,但近一两年来每每笔者遇到她询问后续情况的时候,听到的都是犹豫的回答,“不知道,一本书占用的精力太大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做”;“也许以电影的形式反而更好?”……因而看到新片的时候,不禁难免心中一沉,随着(或许是)“最后一部电影”而来的或者还有新书计划的永不见天日。

阿涅斯·瓦尔达在这里和那里

某种程度上,这部“电影”完成了增补书籍的作用,覆盖了瓦尔达创作生涯的晚期。它的突现颇令人有些出乎意料——似乎之前并没有听说瓦尔达在拍摄新片;而实际上,专门为这部电影拍摄的场景确然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截取自导演近几年在各处的大师班、讲座、对谈,附以电影片段以及过往的相关花絮。坦白说,观赏它就如同聆听名人演讲,不可不听亦不可再听,一方面,它真的会给人很多的启发,另一方面,每次讲的其实也都一样。不过,并不是每一影迷都能有幸聆听一次瓦尔达的大师班,感受到她的轻灵和可爱,也许这一部为法德公共电视台(Arte)拍摄的纪录片可以将她的声音与精神带到更远的地方,启发更多的未来导演。年过九十的导演用自己最擅长的“拼凑”/“拼贴”才华将这一个个片段整合成一部电影(也不乏内部结构的平衡问题),但从电影角度对此作出评判依旧是不恰当的,作者的意图亦不在此。如果说谈论它就是谈论瓦尔达,那么不妨戏仿这片段式的拼接精神来聊一聊瓦尔达的二三事。

枞阳二三事

影片甫一开始,瓦尔达就提出自己认为电影最重要的三个阶段是:灵感(inspiration)、创作(création)和分享(partage),其实她的艺术创作生涯也可以清晰地分为三个阶段:摄影师、电影导演和视觉艺术家;再论及她影像方面的创作亦是三种形式:纪录片、剧情片和散文电影。三个阶段,瓦尔达在零散的话语中也解释了每一个动力的来源及发展方法:最开始往往是生活本身给出了创作一部电影的必然;主题既定,就开始搜集各种信息,询问不同的人以获得最多的初始材料;先前的拍摄总是给后续给出引导甚至决定其走向。

二三事

《阿涅斯论瓦尔达》(Varda par Agnès)法文版书封。

二三事作文

1928年出生于比利时的瓦尔达因二战随父母迁居法国,但其实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创作精神抑或是人际交往方法,她都是彻头彻尾的巴黎人(parisienne)“做派”,初学摄影并成为职业摄影师,依此进入艺术圈之后领先于多数年轻人在电影浪潮来临之前就拍出了自己的处女作,新千年后甚至加入新潮流逐浪当代艺术。她在剧情片中加入纪录的元素,晚期又在纪录片中加入了“我”/“自己”——但又是那种区别于“私电影”的散文电影。在各个领域都能够如鱼得水,用各种体裁都能够找到风格,瓦尔达几乎是一个全能的艺术家,可是秘诀是什么?也许来自于对生活无限善意的敏感和对人无尽的好奇和爱,“没有什么是真正乏味的,只要我们对人有好感和爱”;与自己生命中经历的各个时代“和平相处”,对其细心观察并在自己的作品中以个人角度呈现出来;选择做一个不持僵化固定观点的“机会主义者”,接受各种不同的偶然和机遇,或者创造条件让偶然与机遇到来,“在创作中,我可以接受拍那些自己并不全然懂得原因的东西,因为对于电影来说,感知也很重要。”

…二三事作文

无论任何题材都可以“点题成金”的她,真正拥有的炼金术正是充斥在各个电影角落的小小诗意,那是种质朴、自然、本真、直觉式的诗意,毫无矫揉做作,当我们伴随着瓦尔达的电影直面天空和海洋的时候,一切的隐喻和意象都显得那么笨拙和虚伪。这种诗意,也成为了她的剪辑秘诀,不同段落之间的衔接与转场,诗意都是组成这种拼接的粘合剂,也就是瓦尔达口中的电影书写(cinécriture)。

春节二三事作文

瓦尔达是痴迷于记录的,她坦诚自己“喜爱拍纪录片”,记录人与物,记录事件与自然,但是这种记录不是那种对远方冒险式的征询,也不是对某一事件追求真相般的探讨,“它们(纪录片的主题)不要太远,就在我的身边。”这种对纪录片的热爱亦造成了她与法国“新浪潮”各个导演初始阶段的最大不同(“新浪潮”在此处采狭义论,因为广义上等同于新电影运动的法国新浪潮实际可探讨的历史意义并不大)。的确,法国新浪潮像是一个经年累月越滚越大的雪球,最终她亦被裹挟其中甚至成为了“新浪潮之母”,类似的情况还有雷奈(Alain Resnais)以及克里斯·马克(Chris Marker),但无论从创作精神还是现实生活,瓦尔达都是与后两者更为亲近,而以他们为代表的左岸派(Rive Gauche)并不为“新浪潮”所接受。原因在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在法国成为导演的正式道路只有两条:要么是念电影学校或从剧组助导一步一步开始攀爬已然建立且不可打破的等级制度;要么是从拍摄纪录片开始逐渐转入剧情片。以特吕弗(Franois Truffaut)和戈达尔(Jean-Luc Godard)等人为代表的新浪潮反对的恰恰就是这种“墨守成规”的老路:出于某种叛逆的不羁做派,他们反对攀爬这样的电影等级制度且与普遍偏左派的左岸诸位并不亲近,同时出于口味偏好他们对纪录片也兴趣缺缺。瓦尔达自然也接受被冠以新浪潮导演的称号,但每每这种标签式的连接过于机械和过于频繁时,她也会稍作阐明,保持距离,往往也是因此,无论在这部电影里还是在各类场合的回忆中,瓦尔达都不会主动提及很多关于新浪潮的内容。此处仅举一例,《短角情事》(La Pointe courte,1955)常常被认为是“新浪潮”的发轫之作,但依瓦尔达自己在电影中所言,这部电影“是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她没说的是,当年电影在巴黎上映的时候,以言语刻薄而一时风头无两的影评人特吕弗在《艺术》(Arts)上所刊登的文章标题是:《干瘪之角》……倒是巴赞(André Bazin)对瓦尔达充满了善意的鼓励。

父母讲礼守礼二三事

《阿涅斯论瓦尔达》剧照。

《阿涅斯论瓦尔达》另一个让人颇有吃惊的发现是,死亡不仅在这部电影中时常出现(比如以“片尾字幕”为开场的作别),它甚至也是瓦尔达作品中的主题之一:《五至七时的克莱奥》(Cléo de 5 à 7,1962)被癌症(死亡)困扰的主人公、《幸福》(Le bonheur,1965)中的丧妻、《天涯沦落女》(Sans toit ni loi,1985)中的无名而绝望之人、一系列相关亡夫雅克·德米(Jacques Demy)的电影......瓦尔达自承八十岁时惊恐异常,因而拍了一部《阿涅斯的海滩》(Les plages d’Agnès,2008)总结人生,缓解死亡恐惧;到如今九十已过,却全然不再在乎,纵然满身病痛,只要坐在海边,就可以平静下来,“海风夹着沙子袭来,如此消逝于朦胧不清之中,结束这场对话(电影)。”《阿涅斯的海滩》中她曾说过,“只要我活着,我就会记得”;而刚看完《阿涅斯论瓦尔达》的我也默默地在心中说,“不管怎样,瓦尔达都会被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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