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人放大镜 | 曹保平:拍电影的时候,就能知道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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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灼心》片尾,邓超扮演的辛小丰被执行死刑,真实得如同亲临死亡现场;三年过去,内地大银幕还没有等来下一个片段,能超过那场戏带来的震颤。

曹保平 概览

这部电影的导演曹保平说,那场戏拍了三分五十秒的长镜头,随着邓超的血管被注入液体,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在每一秒的不同变化,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戏。

周迅说过“这个导演吧,你要是就给他交出一般的表演,他从来不收货”。她曾经与曹保平合作《李米的猜想》,在里面大概掏出了自己最隐蔽的人生体验,深情、恐惧、歇斯底里、绝望,毫无保留。

《李米的猜想》是曹保平2008年的作品,《烈日灼心》则上映于2015年,在这两部公认的佳作中间,其实曹保平还拍摄了一部电影,叫《狗十三》。

《狗十三》的主角是一个十三岁少女,有每个十几岁孩子的优点和毛病,单纯、任性、容易因为小事儿开心,也容易因为大人眼里的小事儿大喊大叫。但经历了某一段不长的日子之后,她在大人口中“懂事了”,在成人世界中乖顺了。她的长大,从某个不确定的时间点起,静悄悄到来。

曹保平导演

电影在2013年就和很少的观众见过面,当年它在大学生电影节拿了最佳影片奖,但直到2018年年底,《狗十三》才正式登上院线,很多人说,看着这部电影,就好像静静看着十几岁的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变成如今的样子。青春期宣告离开,顺便撕走了每个人心里的一部分,你只能由着它远离,因为每个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你接受或者不接受,都得这么走下去。

这不是曹保平第一次拍出后劲儿如此足的电影了。

走出电影院,好像有话想说出来,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情绪发泄不出来,喝口水也冲不下去,就这么横在心里,溅起好多平时不会想到的事儿。《烈日灼心》让人焦灼,善恶、好坏,到底有无判断标准;《狗十三》更让人坐立不安,长大和懂事,原来是如此可怕的两个词。

从剧本创作到如今上映,《狗十三》的故事,经历了七年才得以被如此多人看到,如今回看七年前连微信都尚未普及的生活,大概会觉得和当下相当割裂,但看着七年前创作出的成长和家庭故事,却依然让已经步入中年的曾经少年们,寒毛竖立。

曹保平 影视作品

曹保平把这一切,归功于剧本本身的力量。很少有导演直接承认,要拍出一部好的叙事电影,导演一定得从剧本阶段就开始介入,但曹保平说,这是一定的。

他用镜头对准普通的中学女生李玩,纪录下她在欢腾人群中备受冷落的表情,还有面对成人世界时那种带有轻蔑的无助,镜头没有表达情绪,只是在结尾处,李玩的父亲在《再回首》歌声中落泪时,大人和孩子所在的两个世界,瞬间打通了。

导演说,在拍每一部电影坐在监视器旁时,就已经能知道这部电影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狗十三》在曹保平的作品序列中可能更加特殊,从看到剧本时,他就确信,这是个能拍出好电影的好故事。

对话曹保平

曹保平八卦

《狗十三》剧本里写了很多成长的代价,当时张雪迎年纪很小,她能看得懂吗?比如小弟弟过生日那场戏她脸上的表情很到位,您是怎么调动她情绪的?

曹保平:她肯定是一知半解,这里有个体的不同吧,对张雪迎可能更加困难一点儿,我现在都能想起来,曾经试图和她从人物和理性的角度去分解李玩这个人物每一场戏的处境、她的复杂性、她的心理等等,后来发现有一些困难:一个是因为她当时十四岁,她的认知没有到这个程度;另一方面,她和李玩的成长境遇区别非常大,因为她是比较幸福的家庭,很小就演戏,父母一直陪着她,生活幸福,和李玩区别很大,她未必能体味那个境遇。所以后来很多时候我就不太用这样的方法,讲戏和分解人物,因为传达不到。但是其他工作我们做的还是满好的,比如在演员的选择上,我们从这个年龄段去大量筛选,最后一场场试戏,才确定了她。其实她作为一个表演者,有表演天然的直觉和感受力,比如你刚才说的那场,需要她表现被排斥在外的落寞的心情,她就可以做到落寞,至于理解为什么,她可能没有一个成熟演员理解的那么透彻,逻辑那么完整,但是你想要的那个状态和情境她还是能够做到,这其实是与她表演上的直觉或者某种经验都有关系,后来更多是用这样的方法,就当下情境要求她、启发她完成当下的任务,而不是让她自己理解人物之后融会贯通地去完成。

周迅说过,演员如果交出普通的表演,您不“收货”,会把演员逼出最大潜能。对小演员来说,也会一直逼她吗?

曹保平:也会,因为《狗十三》本身是一个没有那么大体量的电影,主体故事是关于一个十三岁孩子,但是剧本和人物的复杂性,以及表意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其实一点儿不简单,所以同样会遇到这些问题,在某些场戏里需要演员或者角色情绪的丰沛和复杂,这些一样需要,只是方法不一样。对成熟演员有成熟演员的方法,对像她这样心智未完全成熟的少年,有对她的方法,对狗有狗的方法,面对不同介质有不同处理手段。

曹保平新电影

李玩挨打那场戏感觉非常真实,是剧本写清楚了细节还是来自演员现场的发挥?

曹保平:这个剧本不可能写清楚,这个行为和事件本身在剧本里有,具体的调度还要因具体的环境和条件,在拍的时候重新设计,但是这场戏其实完成起来没有太大的问题。(是因为果静林老师特别有经验吗?)对,与这个有关系,因为这是一个对手戏,只要对手能把你带动起来,你就容易进入到情节,另外这场戏其实并不复杂,人物内心和人物情绪以及戏剧任务反而没那么复杂,而且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面对暴力的下意识恐惧,也还容易够得到。

电影讲了一些成长非常残酷的东西,但您是用平静的观察角度,也传达出了这样的残酷感,这样的平衡是怎样做到的呢?

曹保平:我其实觉得倒谈不上残酷,是百味杂陈吧,这个词更准确一点儿。因为在我们成长过程中,肯定都是百味杂陈,喜悦也是猝不及防瞬间就会来到,悲伤或者痛苦也是猝不及防瞬间来到,这就是少年时期、是青春期最幸福的事,一切都会干干净净瞬间就会到你眼前,而成长到了一定时候背负的东西太多以后,这种简单的情感已经很难直接到你面前了。所以故事中李玩正在经历的其实就是成长过程中百味杂陈的过程。至于你说的,很冷静地拍,情绪能不能呈现出来,我觉得这个与方法没有关系,还是与剧本和故事有关系,剧本中的人物以及故事本身已经有这种百味杂陈的强度,那你用冷静的方式拍,或者用其他任何方式拍,都可能会有那个劲道,只是你采取了一个什么样的风格来处理,这与你在一部电影里的美学有关,你想拍成什么样的调性或者是什么样的风格,与那种百味杂陈的浓烈程度其实关系不大。

曹保平年龄

观众也都觉得您的电影后劲很足,这种后劲是不是也是剧本带来的?

曹保平:对,因为你赋予的人物的内心以及在一百多分钟电影的呈现中,它的复杂,可能让你一时半会儿抽离不出来,所谓的后劲其实是这种复杂带来的。

包括《狗十三》还有您拍的每一部电影,坐在监视器后面的您有没有自己看着很扎心很难受的时候?

曹保平:我觉得一部电影好不好,你刚才说的特别对,在拍摄过程中坐在监视器旁边其实已经能够知道这部电影好不好了,因为你会知道,整个拍摄历程中的哪些阶段,其实都是充沛的,表演都是有感染力的,那个时候你就能够有判断。

曹保平风格

每部电影里都会有,将来能够让观众共情的那些场面,那些场戏,那些表演,其实拍摄时坐在监视器旁边看的时候,那种共情和感受力就已经直接给到了你。很少有说,在现场看的时候很淡然,毫无感觉,后来剪辑出来之后突然有感觉了,这个是不可能的。

这部电影当年在柏林电影节和大学生电影节都有奖项收获,但隔了五年才上映,中间有什么故事吗?

曹保平:也没有特复杂的故事,因为这是一个关于十三岁女孩儿和社会、和周遭环境,也包括家庭的关系,这样一个故事,要是在五年前那样一个市场环境里,可能不是一个特别适合的温度和土壤,很有可能就死掉了,或者就不太被重视。因为那个时候还一片喧嚣,可能更多会追逐热闹的那些东西。我又对这个片子满期许,满有感情的,不想让它稀里糊涂就那样过去了,就想先放在那吧,正好手头有别的戏要拍,就暂时先搁着。然后从去年开始,这个环境我觉得,已经在改变,很多人开始不太为喧嚣所动,能让他共情,能触动他神经的那种电影,可能越来越容易被容纳,越来越会被追捧,现在可能是一个好的时候吧。

但不管是《我不是药神》还是《无名之辈》,这两部黑马电影似乎还是能让观众痛快笑出来哭出来,《狗十三》的内核需要仔细思考,担心不担心观众体会不到那种共鸣?

曹保平工作室微博

曹保平:我觉得恰恰这是它能被容纳的最好的时候,因为可以触动各个层面的人,包括做父母的这一代人,它可能会让你看完也百味杂陈,因为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会想到你自己的孩子成长过程的际遇,和李玩的际遇有多少相似的地方,我觉得从父母那一代一直到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那一代,从各个角度都会看到,各自生命中共处那一段时间的影子,这个影子可能每个人能够感受到的不同,比如孩子能从孩子的角度感受到那种五味杂陈,父母有父母的那种,其实这个电影我觉得更像是一个映射,映射到每个人曾经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共情的力量我相信一定是很大的。

电影里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是八零后非常熟悉的,但是九零后甚至零零后和父母的关系还是这样的吗?

曹保平:你看,这就是一个错觉,恰恰是我从开始就不认为是这样,这片子从我们拍摄到现在,其实也不止五年,都已经七年了,剧本也有作者非常多的自身经历,从剧本写的时候,差不多至少得有十年,十年前那一代人跟父母的关系就是这样。但是最近要上映的时候,我们做了很多观影场,这么多观影场去看的,都是九零后,甚至也有零零后,昨天还有很多父母带着孩子去,孩子还提了好多问题,这一代人里,父母和子女的关系一模一样。我觉得中国这个家庭环境的结构其实没有改变,某种意义上,家庭其实是社会的缩影。

您一直自称类型片导演,但影迷觉得您的电影都有很文艺的表达,把这些电影看作文艺片,这是什么原因呢?

曹保平结婚

曹保平:其实我是一个以类型为基础的有作者表达的一个导演,所以和纯粹的类型片肯定不一样,但是和作者电影也不一样,在做那样的交界的一个东西。

导演是不是一定要从剧本阶段开始介入,才可能拍出好的电影?

曹保平:对叙事电影或者说主流剧情片,这是一定的。

如果不是叙事电影,如果是喜剧片呢,电影的成功跟导演有多大关系?

曹保平:因为电影最终都会被冠以导演作品,所以怎么都和导演会产生关系,但是就本质而言,其实这看你怎么理解导演这个角色以及这个角色的价值,因为比如说对很多电视剧而言,导演影像语言的空间就很有限,故事关联性更大,编剧的作用会更强。类比的话,比如喜剧等,也是侧重不同,但喜剧也不一样,喜剧也有导演影像空间的喜剧,你的喜剧如果仅仅是以梗以台词以各种网络段子建立起来的,那肯定和导演影像表现没有多大关系。

您觉得口碑决定票房的时候真的到了吗?

曹保平:貌似看是这样,因为每一个具体的成功案例都有它的个别性,这里可能要分析起来会更加复杂,甚至会介入到受众的心理层面,所以我觉得很难以偏概全,每个成功都有每个成功的理由。总体而言,我觉得市场是在向好发展的,大家开始对一个东西的内容投以更多期许,这个改变是有的,但不代表这个改变已经成了全部主流。也还会有内容优质的东西,票房不尽人意,可能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注重内容,至少在今天,某种意义上已经形成了一种局面和效应,但并没有说就整个都改变了。而且内容也还有区别,也不能说好的商业电影没有内容,好的商业电影有的是以视觉为主,有的是以动作为主,有的是以想象力、科幻为主,这也是内容的一部分,不一定故事就是全部的内容的部分,所以这个东西还比较复杂。

来自淘票票媒体号:影人放大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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